浅夏Surlinca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直直复直直 (2)

我居然会日更???被自己惊呆了!!!



正是夕阳西下,落霞斜晖洒在村子里弯弯折折的黄泥小道上,路旁铺满早春嫩绿的草芽,不远处房舍茅顶飘出徐徐炊烟,梅长苏看着这一幅足以入画的恬淡村野,不知不觉间略微出神。

 

“喂,你……”萧景琰有些无奈地看着身后跟自己走到家门口的梅长苏。

 

“到了?”梅长苏转过头打量着被竹篱笆围了一圈的两间茅草屋,又瞧了瞧萧景琰迟疑的模样,“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你若是想要借宿,还是同随你来的那些人一起,住到村长家里去吧。”

 

不过是傍山薄田的普通村落,也就几十户人家,日子过得宽紧贫裕大抵也相差无几,但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村长乡绅家要殷实阔绰些。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不缺银两,甚至甫一进村,就吩咐手下打点了礼物赠给乡亲略表酬谢,虽然举止得体懂礼,但怎么看都该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萧景琰一个人住着,家徒四壁也好,粗茶淡饭也罢,总是不以为意的,可一想到这么个公子哥儿难免挑挑拣拣,就暗自头疼,况且又不晓得他称是自己表亲一事是真是伪,更是皱起愁眉想先把他打发走再说。

 

岂料被赶的人毫无自觉,眉眼一弯,走到他跟前,“你是我表哥,我自然要住你家。”

 

萧景琰一口气哽在喉间,眼见对方眸间一抹狡黠,分明是懂得他的意思,却偏偏不紧不慢、理所当然地堵了回来。萧景琰愤愤想着,住就住,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屋子收拾得还算整洁,却也是茅椽蓬牖、木桌土炕,讲究不得。讲究惯了的江左梅郎倒似不甚在意,随意地拉出凳子来坐下,笑眯眯看着萧景琰拎着磕了瓷的白茶壶往酱色海碗里斟白水给他喝。

 

“家里没有茶,只有白水。”萧景琰把碗推到他跟前,不冷不热地说道。

 

“不奇怪,反正你以前也不喜欢喝茶。”

 

萧景琰坐在他对面,毫不掩饰他审视的目光。梅长苏倒也坦然,照旧慢条斯理地喝着那碗白水,反倒让萧景琰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哪一个失忆的人会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往,双亲高堂赐他姓甚名谁,手足挚交是否总角相伴,他有何因缘,遇何际会,所爱何在,所憎何方。这些问题,从萧景琰醒来的那天,也反反复复辗转过无数次。

 

可是他毕竟三番两次遇到欺骗之人,久而久之,倒也扮得淡定起来,敌不动我不动,等对方耐不住信口开河起来,反倒容易抓住漏洞,一举戳穿骗子的胡编乱造。偏偏眼前人似乎比他更有耐性,不疾不徐地喝着白水,却也如品茗烹茶般优雅,一点儿被怠慢的恼怒也不见。

 

待到他终于放下碗,萧景琰微微挺直了腰,严阵以待对方出招。谁料梅长苏只是眨了眨眼,无辜又真诚地道了一句,“我饿了,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萧景琰抽了抽嘴角,暗暗咬牙切齿起来,你这是来认亲的吗?什么都不说,就惦记着晚饭?压下心头火气,盘算着倒要看他意欲何为,遂冷冷说道,“家里还有玉米饼,我去拌个黄瓜,你能吃得惯吗?”

 

梅长苏无比和善地点点头,“能啊,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萧景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梅长苏,后者唇边扬着的一点儿人畜无害的笑容反让他无计可施起来,干脆冷着脸真的转身去厨房张罗晚饭。

 

蔺晨摇着扇子哈哈大笑,看着不远处飞流把村长家的狗追得汪汪乱叫。身后甄平和同样忧心忡忡的黎纲对视了一眼,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少阁主,那个人真的是太子殿下吗?这宗主就一个人跟着他,连飞流都不带,万一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怎么?你们不相信本阁主的眼力?”蔺晨扬眉瞟了他们俩一眼,“即便那人真的是易容改装,区区雕虫小技还能瞒得过我琅琊阁的法眼?更何况他的脉象内息都没有问题,正好符合萧景琰的内功深浅和前番受伤的情形。”

 

蔺晨合起扇骨在手掌上敲了敲,“再说了,若真是有人想害你家宗主,也该在前两年他把金陵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彼时各方势力争权夺位、暗流涌动,想要拔了他这棵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倒是不少。如今萧庭生的皇位算是坐稳了,他也退出朝野,不再理政事,谁还有兴致冒着开罪江左盟的危险来招惹他啊。”

 

“话虽如此,可殿下现在不认得宗主了,至少也该让飞流跟在身边啊……”黎纲在一旁嘟囔。

 

不远处晚霞如轻纱般浮于山陵之上,村落里渐渐亮起星点烛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是平淡简单,但在某些人眼中恐怕远比帝都十里红尘的繁华缭乱要有滋味的多。

 

蔺晨看向黎纲甄平的目光露出点儿嫌弃,语调倒是难得正经起来,“这两年,没良心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可你们以为他心里就真的不难受了吗?”听到此言,黎纲和甄平低下头无言以对,蔺晨复又笑道,“所以啊,不管萧景琰现在还记不记得他,长苏此刻都是最高兴的,你们啊就不用替他瞎操心啦。”

 

梅长苏确实很高兴,桌上摆了不少菜,比预想的玉米饼加凉拌黄瓜丰盛许多。不过这倒和萧景琰良心发现无关,而是田里人生性淳朴好客,又接了梅长苏吩咐黎纲甄平挨家挨户送的谢礼,一听说阿七的表弟在家里住着还没吃饭,就这家捞条肥鱼、那户打只兔子的纷纷给萧景琰送了过来。

 

萧景琰郁闷地看着灶台前堆起的一座小山,乡亲们还都众口一词地叫自己好好照顾屋里那个所谓表弟。他烦躁地抓抓头,这下估计就算自己说他是骗人的,左邻右舍都先得跳出来维护。

 

正生着闷气,却不成想,一抬头就见梅长苏站在厨房门口笑看他抓狂,“这是要多谢乡邻盛情了,区区薄礼,何必如此客气。”

 

见萧景琰撇着嘴角不答话,梅长苏垂下眼睫,轻轻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会笼络人心的,你以前就这样说过。”

 

忽而被戳破心中那一点儿忿忿,萧景琰还未来得及尴尬,却见梅长苏垂眉敛目的感伤神色,心头莫名猛然一痛,下意识地辩解起来,“不…….不是,我没这么想,我就是在想不知道你想吃哪个?”

 

于是梅长苏抬起头,眨眼间退去故作的伤心神情,朝着萧景琰瞪大的圆眼偏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把你拿手的都做了吧!”

 

………….

 

梅长苏对着一桌子的菜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这几年你手艺长进了这么多。”

 

萧景琰面目表情地夹菜扒饭,自觉被诳了一场的他心情不大好,同时深感面前这个人乍看是副谦谦公子知书达理的模样,转过身却一肚子与年龄不相称的古灵精怪。他叹了口气,视线略过满满一桌子碗碟,烧鱼、炖鸡、烤兔子、腊肉蒸笋、炒菜心、蒸馒头,鸡蛋汤,还有本来就要做的拌黄瓜,这兴师动众的,抵得上他三个年头加一起的年夜饭了,径直把心一横,想这么多干嘛,先吃了再说。

 

他专心致志埋头苦吃,梅长苏却不紧不慢挑了鱼腹上质嫩刺少的鱼肉夹到他碗中。萧景琰愣了一下,缓过神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梅长苏笑了笑,又夹了萧景琰喜欢的冬笋给他,他一边忙着布菜,一面又轻轻感慨道,“一个人吃饭是很孤单的,即便满桌子珍馐佳肴也索然无味,不过潦草充饥而已。”

 

他日复一日独自吃饭,只身生活,何尝未曾顿感天下之大却孑然一身,此刻那些隐匿在心底的孤寂心酸微微泛起,他没有记忆,不晓得这是否便是有家人陪伴的心安熟悉,却只道略显昏暗的烛灯下,梅长苏眼角散漫的温柔像星辰般洒在萧景琰的心尖上,竟让他一时看呆了。

 

“所以今日我陪你,你该多吃点儿。”

 

萧景琰眨了眨鹿眼,有点儿笨拙地夹了鸡腿到梅长苏碗里,“那……你也吃……”

 

梅长苏看着他,目光柔和又认真,“我知道你大概把我当做和以前骗你的人一样,但是,我不是。”如此的凝视实在让人难以逃脱,萧景琰仿佛动弹不得地回望着他,听那些词句一字字敲击在鼓膜,“我们自幼相识,在我眼中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有一段跌宕起伏的过往,阅尽人世七情,遍览尘间百态。要重新接纳过去,也许很困难,可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把一切都想起来。”

 

屋里静默了片刻,直到萧景琰竟轻轻笑起来,“那么,至少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梅长苏支着额头,挑起眉尖摇了摇头,“我要明天再开始讲故事,现在一出口,我怕就停不下来,要说到天亮了。”语罢,便利落地转回身,拿起个馒头就着萧景琰夹给他的菜,无比自然地吃了起来。

 

萧景琰无奈地扶额,“你一直都是这么随性子来的吗?”

 

梅长苏咬了口馒头,有点儿含糊地答道,“对啊,谁让你是我表哥,要一直让着我呢。”

 

寂静的山村无法同夜舞笙歌的秦淮两岸乃至略繁盛些的州府城镇相提并论,没有那么多花样的消遣,人们总是早早上床安眠,养足精神应对明天一整日的田间劳作。萧景琰家的床砌得不算宽,两个成年男子睡就嫌拥挤了,他便干脆打了地铺,打算先将就一夜再说。

 

梅长苏侧身抱着被子,手指搓了半天,看着萧景琰一半垫在身下权当被褥,另一半勉强盖在身上的薄被,不由计上心头,于是冲着躺在旁边地上的萧景琰说道,“你家还有被子吗?我觉得还是有点儿冷。”

 

“没了,就剩这一床了。”萧景琰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早春倒寒,况且这人脸色苍白,怎么看也确实身体欠佳,要是再冻病了可不好,“要不你把这床被子也盖上吧,我直接睡地上将就一晚就好。”

 

“那怎么行?”梅长苏立即表示反对,“夜露寒凉,寒气侵到骨子里是会落病根的,不行。”故作思考了片刻,又继续说道,“要不你上来睡吧,我们挤一挤更暖和了。”

 

“这……”萧景琰有些为难,即便他们真的是竹马之交,可放在眼下的光景毕竟才相识不到一天,他总觉得有些窘迫。

 

梅长苏悠悠叹了口气,“那还是算了吧,你别把被子让给我了,不然连累你生了病,我也要于心不安的。别担心,我坚持一下就好,其实也没那么冷啦。”他边说边往被子里面缩,将自己裹成严严实实的一团儿,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恰巧遮住唇角那抹狐狸般的笑。

 

萧景琰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人快把自己包成一只蚕蛹,心一软咬了咬牙,“好吧……你往里挪挪……我们挤挤睡……”

 

谁知他刚躺好,那人便侧过身凑了过来,手臂好巧不巧横在他腰间,竟像是半搂半抱的姿势。萧景琰一僵,突然与人如此亲近,只觉得浑身都不大对劲,捉起梅长苏的手便想要挣脱,“你干嘛呀!放手!”

 

梅长苏却仿佛浑然不觉地将手扣得更紧,好似理所应当地答道,“你别乱动,我睡觉不老实,怕把你踹下去,你本来就失忆了,要是再摔到脑袋怎么办,这样抱着你就不会掉下去了,而且又暖和。”

 

若是窗外月色再明亮些,萧景琰或许就能看清梅长苏咕噜噜转动的眼珠里慧黠的光彩,“我们俩从小就睡一张床,你又是个男的,我还能对你怎么样,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你……”萧景琰觉得这人的歪理简直比汾江川流还要滔滔不绝几分,刚想理论两句,岂料一低头正对上他抬起的眉眼。梅长苏的身量原比萧景琰要高些,此刻躺在床上却不知为何矮了他一点儿,偏生两个人离得极近,朦朦月光吹在梅长苏额上,映得眉眼如诗如唱。大概是夜静声稀,萧景琰恍然觉得听见了几声如鼓的心跳。

 

“你为何盯着我看?”

 

萧景琰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转回头盯着房梁,“呃……你不是说是我表亲吗?我看看我们长得像不像?”

 

“这样啊,那我们起来点灯吧,这样看得更仔细。”

 

萧景琰长叹一口气,“睡觉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他好像隐约梦见幼年时先生教授的兵法,有云,诱敌深入,步步为营。

 

梅长苏悄悄勾起嘴角。

 

不多时萧景琰便鼻息沉沉,而梅长苏却一直睁着双眼,借月色凝眸而望。或许是要反复确定,他所爱的人正躺在身侧,被他松松拥抱着,亦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不厌其烦、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想看一看自君别后,他的鬓边是否又生出新的华发。

 

直至月过中天,他才心满意足般靠着萧景琰的胸膛缓缓入眠。


TBC


寿夭啦!江左盟的腹黑狐狸苏撩小山村里的良家少男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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