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复直直 (4)
明天，不，今天上班的时候我一定会困死的QAQ
绵长缱绻的亲吻让萧景琰不知所措，那个清俊温和的男子仿佛变了个人的样子，不依不饶地一寸寸碾过他的唇片。梅长苏紧紧扣着萧景琰的手腕，原本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他沉迷而放纵，无法控制地将心底岩浆般滚烫的相思宣泄而出。
即便面对着此刻强势而疯狂的梅长苏，对于萧景琰来说，反抗仍然轻而易举，可他恍惚地抬眼，眸中尽是那人浓烈的渴望，好似被残忍镇压的痛苦终于觅到了出口。他愣愣的，莫名的动容让他的反应迟钝起来，直至梅长苏喘息着离开他的唇瓣，萧景琰才从迷离的空白中清醒，脑中如同炸响一道惊雷。
梅长苏胸口剧烈地起伏，缓缓从萧景琰胸膛上方移开，脱力似的躺回他身畔，他望着浮云流动的晴空大口地呼吸，却似乎并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冲到脑中的沸腾血液慢慢冷却，可脸颊却依然维持着羞窘的热度和红晕。理智终于从酒缸中被捞了出来，萧景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被身旁这个才相识不到两天的男人摁在地上亲了个天昏地暗？！
“你！”方才居高临下的姿势刹那间对调，萧景琰翻身擒住梅长苏一只手，剑眉紧蹙，瞪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愤怒，而更多的却是震惊，“你在开什么玩笑！”
梅长苏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点儿费解的神色，“难道是我亲得不够认真吗？你居然以为我在开玩笑？”又撇着嘴角试图转一转被禁锢的手腕，“放手，我又跑不了。”
“……”萧景琰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方才的一幕俨然还在眼前，以至于此刻他侧身抓着梅长苏的姿势显出不合时宜的暧昧与亲昵，对上那人浑然未觉、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萧景琰又是尴尬又是窘迫又是气恼，于是甩开他的手，愤愤地摔回自己原来躺着的地方。
他的心头乱作一团。萧景琰知道自己有一副在旁人眼中英俊美好的相貌，失去记忆的三年里，也曾有过女子装成他的旧识，谎言欺骗只为姻缘。可这个人，将世人眼中离经叛道的心意无比郑重地款款道来，他的情感如此大胆直白，汹涌热烈得让萧景琰无以应对。
他不知道梅长苏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他之前的种种举止仅是刻意的接近，那他应该一拳揍在他脸上！若是真的，萧景琰头疼地捂住额头，那又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你……你喜欢……男……男人？”萧景琰艰难地组织着措辞。
梅长苏摇摇头，声音从容又平静，“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他扭过脸来，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着些微得逞般的调皮笑意，他还是林殊的时候，就最喜欢把他的水牛弄得哑口无言，“所以不用担心，就算你是一个姑娘，我也一样喜欢你。”
“你……”萧景琰皱紧了眉眼，心塞得仰头叹气，这个人时而温柔，时而强势，时而无赖，认真的时候霸道得不容你闪避，任性的时候气得人七窍生烟，简直就是他命中的混世魔王！
此时的萧景琰还未能察觉，对梅长苏，他有着远比三年来对着任何一个人都更为鲜活丰沛的情绪和毫无缘由的妥协。
两个人沉默着并肩躺在田埂上，日头越爬越高，将春风晒得慵懒和煦，泥土与草叶的芬芳漫过鼻尖，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良久，他才试探着开口，“方才……你叫我什么？萧景琰？”
“是，你的名字，萧景琰。”
萧景琰反复在唇边轻念，他虽偏居乡间，但也知道萧乃国姓，而景琰二字，勾起他心中隐隐的熟悉，并非是对过去的记忆，而是在这三载间他也曾闻过此姓此名。
线索霍然被触动，萧景琰腾地坐起来，眼神再度锐利，他紧紧盯着梅长苏，不放过他神色最细微的变动，“你的意思是说，我是…….！”
梅长苏缓缓起身，与他面对而坐，坦然迎向萧景琰气势迫人的剖看，“我的意思是，你是先帝的第七子，三年前坠崖失踪的我朝储君，萧景琰。”
空气陡然凝固，四目相对，双方谁也不肯退却半步。萧景琰审视许久，也未能在梅长苏镇定的面孔上寻到丝毫破绽，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沉声道，“我不信。”
梅长苏似是猜到他会有的反应，显得毫不吃惊，“旁人闻得此讯，多半感天谢地、喜不自胜，毕竟黔首佃农一朝显达，摇身变作皇族贵胄。这样天大的好事，你为何不信？”
萧景琰冷哼一声，“正因如此，才更要掂量这稀罕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是运势还是祸端。”
梅长苏扬起一点儿笑意，他此刻的冷静清醒与适才的方寸大乱两相对照，衬得那个乱了阵脚的萧景琰耿直又可爱。
“你的母亲，如今陛下尊奉的太皇太后，尚在宫中苦候独子归来，金陵城中有无数人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你的副将、战友、知交、亲人，他们都为你的生死未卜伤怀悲痛，也都祈盼着天可见怜，眷顾你能活着再回到王都。”
梅长苏探身靠近，让自己全然袒露在萧景琰的目光下，“跟我回金陵，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等着你。”
萧景琰凝视着梅长苏近在咫尺的脸，“如果我不肯呢？”
梅长苏偏着头，毫不为难的模样，“为了静姨，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走的。你若不肯，我只好命人将你五花大绑扔进船舱，一路运回金陵去了。”
萧景琰挑着眉尖，笑出声来，继而恢复平静的神色，“如果到了金陵，被我发现你骗了我……”
梅长苏也轻轻笑了，目光悠远而温柔，“不会骗你的，我发过誓，再也不会骗你了。”他顿了顿，“你可以暂时不相信你是萧景琰，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相信。”
萧景琰想，完了，他恐怕是真的要信了，为那人温言陈诉衷情时，眼神中声音里所蕴藏的，仿佛天地万物也无法击溃的力量。
梅长苏说：我喜欢你，你不能不信。
萧景琰站在甲板上，不远处船工们忙碌着起锚扬帆，他眺望着晴空下绵延远去的江面，对航路尽头伫足等待的未来，有着多多少少无法掌握的茫然不安。
江左盟行事利落，梅长苏前脚说要带他回金陵，后脚打点起来不过一天，转日他们就登上了回帝都的船只。萧景琰轻装简行，把房舍田地都托付给乡邻照管，也交代了若是半年之内他没有回来，这些东西便全当做报答村民们多年来照拂的微末答谢。
临行前，萧景琰还特意抱了抱他的小殊，嗯，耕牛小殊。身后的正牌林殊面无表情地搓着手指，心中忿忿，有点儿想把这头抢了自己名字的耕牛做成牛肉干。
倒也不能怪梅长苏火气乱冒，他和萧景琰之间的距离在那个亲吻过后显见地疏远了。昨夜虽然仍在景琰家借宿，但那头水牛不发一言，固执地躺在地上，气得梅长苏踹了床被子下去，翻身背着他把自己裹得严严的。
他了解萧景琰，知道他会相信自己的剖白，可正因为相信，才会忐忑，才会斟酌。
不知何时，梅长苏走到萧景琰身后，顺着他的目光遥望，颇有些感慨的意味，“几天之前，我刚刚沿这条水路归来，不成想，短短两日，竟会再回去。这一去一回，景致如旧，心境却大不相同。”
晨光中，他眼角眉梢的轻松快乐是如此显而易见。
萧景琰垂下眼，仿佛琢磨着什么。昨晚他彻夜未眠，梅长苏说的事情，每一件都足以令他辗转反侧，他甚至不知道究竟何者更令他魂不守舍。他转过头，目光闪烁犹豫，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口，“昨天你只说你喜欢我，那我呢？过去的我……喜欢你吗？”
梅长苏看着他，忽然伸出掌心抚在萧景琰的心口。萧景琰背脊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倒退，却被梅长苏一声轻呵制止，“别动。”
萧景琰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很响，也不知道梅长苏会不会感觉得到，他低垂着眼看着纤长的手指按在他的胸膛之上，耳畔响起的宁和声线中掺杂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猜这三年中该有过很多人对你爱慕示好。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拒绝了所有想要为你一心一意，陪你天长地久的人？甚至于，你有动过娶亲成家的念头吗？独身一人的日子再孤寂，你也不肯寄情他人，难道你从未疑惑过原因吗？”
梅长苏回望着萧景琰，笑意中有些无奈，“我说过，有些事你不记得了，可是烙在心底，没办法忘得彻彻底底。你心中有认定的人，纵使不曾忆起，可仍旧铭心刻骨，无人可替，自然不会另做他想。”
“至于那个人是谁……”梅长苏收回手，“终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
蔺晨摇着扇子，嫌弃地看着梅长苏愣愣出神，“我说你玩脱了吧！人家都是循序渐进，步步为营，当初萧景琰掰你的时候不也是慢慢来的吗？哪像你，语不惊人死不休！话是说痛快了，可他现在不记得啊，你情深似海他也不敢接啊！”
梅长苏瞟了他一眼，“你可真吵。他本来就是我的人，难道我还要藏着掖着，假装不认识吗？”浅眠一口杯中酒，看似不慌不忙道，“即便他什么都不记得也无所谓，不过或早或晚的区别罢了。”
梅长苏有这个自信，在经历了十三年漫长的分离，尝尽了悲欢离合、聚散生死，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这一生，萧景琰只会喜欢他，即便他永远无法恢复记忆，也一定会再度爱上自己。
“你呀，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蔺晨不以为然，“或早或晚，这关键不还在这早晚二字上吗？”
见梅长苏不答，蔺晨笑得更欢，“要我说，我这酒可是着实不错的，待会儿萧景琰来了，你就一壶灌下去。古今多少事，一夜解千愁嘛！船都给你预备好了，等他醉了，你就直接扑倒献身，没准儿明天他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呢！”
梅长苏黑着脸，见蔺晨越说越兴起，忍无可忍地扬声道，“飞流！”
谁料到，飞流倏地从舱门跳出来，顺道还从身后牵出来个萧景琰。
除了不懂尴尬的飞流，和压根不会尴尬的蔺晨，剩下的人都很尴尬。
“水牛，苏哥哥，说话。”
“哦，大概是他不小心听到我们说话的意思吧。”蔺晨十分淡定。
表面上瞧来也十分淡定的梅宗主咬牙说道，“飞流，这个胖哥哥把你的太师饼偷吃了，把他扔到水里去吧。”
蔺晨还没来得及骂一句没良心，就被追得上蹿下跳，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细月清风笼罩的甲板上，顿时只剩下萧景琰和梅长苏两个人。
梅长苏揉了揉眉心，自顾自地倒酒，“蔺晨胡说八道的，你不用当真。”喝了一杯又说道，“再说你都听到了，我现在也灌不醉你，不会失身的。”
“……”萧景琰几度启了唇片，既无奈又不安，他隐约觉得此刻的梅长苏不似平时那般淡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身走了。
梅长苏见他走了，举杯再饮。
真是苦恼啊，他能让景琰相信梅长苏喜欢他，却无法勉强他相信自己也同样衷情这个相识仅两日之人。
早晚，早晚。
人都是贪心的，以前他只要景琰活着，别无他求，如今，却还是暗暗计较着着这个折磨人的“晚”。
萧景琰在床上翻了七十多个身，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闭上眼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清冷月下梅长苏自斟自酌的落寞身影。他叹了口气，干脆披了外衣，想着到甲板上吹吹风也好。
待他出了舱门，便大吃一惊。时值子夜，梅长苏居然睡在桌前，星河天悬，唯有水光粼粼。他快步上前，这才惊觉杯盏落地，壶已见底，他哪里是睡着了，竟是醉倒在了船临水月的寂静之中。
萧景琰赶忙将他扶起来，他还记得这人畏寒，春夜冰凉，乍一碰连衣服都被吹得冷冷的，不由担心他着凉受病。还未等萧景琰将他架回屋里，那人却蓦然睁了一双清亮的眸子，醉眼迷离，眼波似月，笑意吟吟地望着萧景琰。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情动风流，张扬得意，毫不收敛，一惊之下竟忘了动作。
于是失了先机，下一秒，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身上前，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半点儿不客气地将他拽到面前。
TBC
嗯，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不会有车的，醉了的宗主只会清水地耍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