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Surlinca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直直复直直 (5)

直直怎么写了那么长,吃惊!



梅长苏不是故意喝醉的。

 

他只是有一点儿无奈和气闷,为萧景琰在得知自己心意后,因为不知所措而与他保持的距离。摆在面前的酒成了罪魁祸首,让心中小小的郁闷顺理成章地演化为许多年未曾作乱过的属于林殊的坏脾气。

 

反正我身体都好了,又这么倒霉地碰上爱人失忆,喝两杯借酒消愁很应该吧!

 

这颇有些孩子气的行为,在看到萧景琰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踌躇几番仍旧无话可说只得匆匆转身躲避时,犹如朗月凌江之刻骇浪排空,瞬间声势浩大起来。他气鼓鼓地抄起酒杯接连一饮而尽,反正那个肯费心思管他、又能管得了他的人现在还跟个木头似的不开窍,他干脆趁此良机喝个够本,省得以后等萧景琰记起来了,又要唠叨什么饮酒伤身,非要事无巨细啰啰嗦嗦地管起他来。

 

蔺晨备下的酒醇厚悠长,确是难得的佳酿,月影惊鸿的良辰美景也堪当佐酒之趣。只是梅宗主今日雅兴全无,像是跟人置气似地苦喝急饮,不知不觉间就将自己给灌晕了。

 

寂月当空,江风欲眠,目所及处波光潋滟,澄映星河万顷,澹月蜿蜒。天地间静止一般,好似仅剩甲板上两人的喘息对峙。

 

梅长苏眉目飞扬张狂,醉意显露于他不似往日的锋芒烁烁,不羁肆意的模样恰如他携剑惊风、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落在萧景琰眸中,令他心头蓦然一动。

 

萧景琰有些紧张,梅长苏揪着他的衣襟扬起下巴端详着他,迷醉中透出几分来势汹汹的怒气。萧景琰被他盯得背后寒毛竖起,头疼又尴尬地想到这人没喝醉的时候都敢无所顾忌地扑上来亲他,现在醉成这般模样,不知道又是要作什么幺蛾子。

 

仿佛为了回答萧景琰的疑问,梅长苏猛然发力,猝不及防间萧景琰踉跄着被拽得离他更近。然后瞪大了眼睛、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着待梅长苏再要对他欲行不轨之时立刻出手擒拿对方的萧景琰,听到那人用恶狠狠的控诉语气,吼出了一句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指责。

 

“萧景琰,你可真缺德!”

 

不同于梅长苏的隐忍内敛,这是属于十七岁的林殊发泄情绪的方式,酣畅直率,好不痛快。萧景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原该醉得站不起来的人,正理直气壮一把抓着他的衣襟,振振有词问到他哑口无言。

 

“怎么,听到我说喜欢你,很意外?很震惊?”梅长苏眸中烧起两簇气恼的火苗,唇利语疾,一门心思非要杀他个片甲不留,方能出一口憋在心底的恶气,“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是哪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声称与在下情投意合,也忘了是何处来的无耻下流之辈信口开河,硬压着草民伤风败俗媾合七日扬言要治自己的不举。”

 

林少帅的火爆脾气,梅宗主的牙尖嘴利,哪一样是如今的萧景琰能招架得住的。他如遭雷劈般彻底懵了,脸色青白看着梅长苏滔滔不绝,听任对方将一句又一句比前日诉情时更加狂放直白的质问糊到他脸上。

 

“你既招惹了我,偏要我认清自己喜欢你,居然还敢迷晕我,一个人折在了梅岭!”梅长苏越讲越不服气,抬手狠狠在萧景琰额头上砸了个爆栗,“萧景琰,你的情义呢!你的脑子呢!”

 

他猛吸一口气,直起身愈加施力地扯着萧景琰,咬牙切齿道,“所以,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凭什么把我忘了?!”

 

萧景琰下意识捂着额头,愣愣望着居高临下气势迫人的梅长苏,“我……我……我……”

 

僵持半晌,梅长苏白了那个嗫嚅支吾的人一眼,冷哼一声松开萧景琰的衣领。梅长苏跌坐回桌旁,忿忿抓起酒壶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眼波转了一圈儿正瞧见案几另一侧还放着一小坛,便立即探身去够,岂料还没摸到边儿就被萧景琰眼疾手快地捞到了自己怀里。

 

萧景琰低头瞅了瞅下意识抢回来的酒坛,抬眼又看见怒火中烧的梅长苏正凶巴巴地瞪着他,不免暗骂自己多管闲事,明明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浆糊,还嫌不够地惹麻烦。

 

“拿来。”梅长苏黑着脸,端出江左盟宗主号令江湖不容置喙的气势。

 

萧景琰倒吸一口凉气,咬咬牙把怀里的的酒坛抱得更紧,“你……你都喝了那么多了,别喝了……”

 

梅长苏恍恍惚惚地想着好似刚才还说过,要趁这个人管不着自己的时候饮个尽兴,于是以手支额,挑着眉尖儿斜睨他一眼,反问道,“你管我?”

 

萧景琰惊讶于自己的执着,硬着头皮回道,“你都那么瘦了,就别折腾自己了。”

 

梅长苏怔了一瞬,干脆撇过头,没好气地又重复了一遍,“你管我!”

 

萧景琰忐忑地搓着酒坛,“要是有朝一日我恢复记忆了,可是你太不听话把自己折腾死了,那怎么办?”

 

梅长苏气得直发抖,劝人的话也能说到令人肝火更旺的地步,萧景琰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索性两眼一闭,不想再搭理这头缺了根筋的蠢牛。

 

萧景琰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梅长苏有个动静,阖着眼倒真像又要睡着了一般。他纠结了半天,还是不忍心将他撂在这儿不管,终是叹着气放下酒坛,悄悄挪到梅长苏身边,想要轻轻将人摇醒,“我扶你进屋睡好不好?船上风大,你…….”

 

梅长苏忽然睁开眼定定看着他,萧景琰背脊一僵,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间。他该慌张无措的,却似乎开始习以为常,梅长苏不发片言一头栽进了萧景琰怀里,额头抵着他肩膀,声音又轻又涩。

 

“你不在的这三年,我有时候会想,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因为气我瞒了你十三年都不肯告之林殊尚在人间,所以也定要我尝尝骤然永失所爱的滋味儿。萧景琰,你可真狠心。”

 

心脏仿若被攫紧一般喘不上气来,他震惊于自己的毫不迟疑,萧景琰用力扣着梅长苏的肩膀将他从怀中拉出来,对方略显苍白的脸色刺得他心中剧烈作痛,他甚至无法解释那一瞬间自己心底响彻的确凿与肯定,“没有,我不会。”

 

“你又不记得了,怎么知道?”

 

萧景琰急切地摇头,握着他肩头的双手收得更紧,眸中噙满焦躁,今夜一直凌乱不堪的神识中仅余一个念头,他想要不顾一切地说服眼前兀自伤心的梅长苏,“我不会,我真的不会!”

 

梅长苏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掌心安抚似地落在萧景琰僵硬紧绷的手臂上,“我知道,你不会的。”

 

他温和的神色中缓缓浸出迷离悲怆,“可是我情愿你会,要是那样最多十三年,我们扯平了,你就会回来了。”他垂下头顿了顿,醉意氤氲的眼中湿润起来,“毕竟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景琰听着他黯淡的尾音,心慌意乱地晃着他的肩膀迫使他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他眼角沁出一行冰冷的泪痕,“你!你别哭啊!”

 

倦意上涌,梅长苏歪着头缓缓眨了半天的眼,才明白萧景琰急急可可说了些什么。他浑不在意地扬扬手,打着哈欠径自枕到萧景琰腿上,胡乱抹掉那滴不争气的眼泪,嘴硬强辩道,“你不在的时候哭也没用,好不容易你回来了,还不许我掉两滴眼泪应应景吗?”

 

此刻他随心所欲,信誓旦旦地朝萧景琰兴师问罪,可是待他清醒,却永远闭口不提那三载究竟如何生不如死度日如年。是了,正如蔺晨所言,他如何会不痛苦,可是那个牵动他神魂脏腑的人,展眼四海苍茫根本无处可寻,既如此,他的痛彻心扉即便令天下皆知又有何意?

 

唯有此刻醉意缠绵,令素来倔强自持的他难得失控,方才掀开无边苦涩的一角,将那些难过抱怨给喜欢的人听。

 

“对不起。”萧景琰整个人狠狠一颤,他还是不记得,可心底愈演愈烈的绵密疼痛,令他将歉疚脱口而出。

 

梅长苏迷迷糊糊地摇头,“对不起有什么用,等你记起来了,我要罚你。”

 

“罚你绕着靖王府跑十圈儿。”

 

“好。”

 

“罚你三年不许吃榛子酥。”

 

“我很喜欢吃榛子酥吗?那好吧……”

 

梅长苏实在是困倦得厉害了,可他眸中忽而流光灼灼,顷刻间亘古江月、漫天星河皆失了颜色,“罚你下半辈子好好陪着我。”

 

萧景琰清楚,明早起来,梅长苏绝不会记得他曾问过什么;他遥遥望着洞观红尘的江天夜幕,天地间也再无人知晓他今夜的回答。甚至若他非要缄口不言,不肖片刻,怀中人也必会无可奈何地沉沉陷入睡梦之中。

 

前尘往事于他仍旧是一片空白,他也不相信须臾几日足以使他对另一人倾心相付。可是莫名地,望着他亮晶晶的双眼,似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他失望。

 

“好。”他淡淡道。

 

萧景琰心脏跳得飞快,他安慰自己还留有抵赖的余地。却又不免心虚,那个犹如承诺一般的回答小心翼翼宣之于口时,水天一色,他低头凝视梅长苏漂亮的眉眼,已辨不清是否错带了几分真心。

 

梅长苏心满意足地笑了,翻个身在他怀中再度睡去。

 

果不其然,贪杯宿醉又吹了大半夜江风的梅长苏转日就病倒了,缩在暖和厚实的被子里冷眼剜着一旁叉腰嘲笑他的蔺晨。昨夜把他送回房后就一晚没睡好的萧景琰眼圈乌青,眉宇间忧心顿显,忍不住向蔺晨询问道,“他没事吧?”

 

笑够了的蔺少阁主大手一摆,“没什么大不了的,着凉发热而已,再说这几年他郁结于心,现在病一场发散发散也没什么不好。”蔺晨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明显精神不济的萧景琰,笑得不怀好意,“若不是知道你现下还不记得他,我都要疑心他发烧是因为你们昨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失忆不谙风月的萧景琰虽然一知半解,但也猜了个大概,不由瞬间红了一张俊脸,梅长苏则更是清楚明白,抄起枕头就朝蔺晨扻过去,怎奈他毕竟病中手脚酸软,可怜的枕头落地后滚了两下才停在蔺少阁主脚边。

 

“哈哈哈,长苏你就好好休……”

 

“滚!”

 

蔺晨摇着扇子神清气爽地出了屋,萧景琰叹口气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灰。“行了,你好好躺着吧。”萧景琰将枕头放回床上,低头看了看梅长苏苍白的脸颊,心头一软,“难受吗?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不躲着我了?”梅长苏颇有些疑惑地扬扬眉,他自是将昨夜醉酒后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仍旧计较着上船后萧景琰总是避免和他独处。

 

萧景琰无奈地抿了抿嘴角,“那我走了。”

 

“诶!等等等等!”见萧景琰回过身,梅长苏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笑眯眯地说道,“我想吃面汤,劳你给我擀个面条吧。”

 

萧景琰围着灶台忙乎了大半天,一边烧火和面,一边反思自己不该随便心软,检讨了良久之后还是摇着头又敲了个鸡蛋进去。看着大锅里咕噜噜煮着的面条,心里不觉好笑,他可真会挑花样儿,萧景琰一直嫌麻烦,几年里给自己都没做过几顿,倒便宜这个害得他一夜未眠的人了。

 

怕他着凉,萧景琰将他扶起来又裹了件披风,背后塞了好几个软枕让他靠着舒服,最后再把被角塞严实,此间种种皆是细致妥帖,均打点好后刚想满意地点点头,又旋即哑然,不想自己做这些事竟如此顺手。

 

梅长苏见他此刻全然不似前日的疏离冷漠,心头微甜,却也暗暗猜测究竟是何缘由。一边苦心琢磨着,一边略带郁色地拿筷子一下下戳着碗里柔嫩的荷包蛋。

 

“怎么了,不想吃?”

 

梅长苏摇摇头,脸上露出挫败的神色,他放下筷子很认真地问萧景琰,“你突然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我病了啊?”未及萧景琰回答,他就闷闷不乐地托着下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想不到我堂堂琅琊榜首,居然沦落到只能用苦肉计的地步,太失败了。”

 

萧景琰一愣,眨了眨眼才明白梅长苏言下之意,不禁莞尔,“若我说是,你怎么办?”

 

梅长苏撇了撇嘴,捧起碗喝了口热汤,“顺水推舟呗,不然怎么办,我病都病了,难不成还能为了证明自己不屑用苦肉计,就装得生龙活虎地跳起来绕着甲板跑三圈儿给你看吗?”

 

萧景琰笑得更厉害了。

 

梅长苏挑着面条,忽而灵光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昨夜喝醉了,有说什么吗?”

 

笑得挺投入的萧景琰猛然怔住,呛得咳了两声,神色古怪地摇了摇头,“没有,我直接把你架回屋的。”

 

“哦。”梅长苏慢条斯理咽下口中的食物,“可我怎么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呢?”

 

萧景琰目瞪口呆,一个纵身坐到梅长苏对面,既震惊又恼怒,“所以你昨天是装醉!”

 

梅长苏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啊,我是真的喝醉了。可是我聪明啊,现在我知道,你确实是答应了我什么。”


TBC


嗯,宗主就是在诈和,琰琰就被炸了,可怜ing

 @子非鱼 鸣谢小鱼,以及下一更一定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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