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Surlinca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乱平生 (2)

半原著向+江湖梗,时间线是赤焰案后一年,被贬为庶民假死的萧景琰与梅长苏在江湖相遇,涉及江湖的部分私设如山,不喜误入,前文可戳tag




琅琊阁的蔺少阁主大概是这世上最不靠谱,又最值得托付的朋友了,他虽然自去逍遥,但既留了高手护送,又请来大名鼎鼎的寒医荀珍随行,一路照看梅长苏的身体。黎纲带着老大夫同往梅长苏卧房时,还一边偷偷猜测着,公子被此人挟持,非但不恼,反而还心急如焚地请荀大夫来给他看伤,难不成刚才天黑没看清楚,这人竟也是赤焰军中侥幸生还的兄弟?

 

等进了房门,借着亮堂烛火定晴一看,黎纲吓得差点拔刀。是他眼花了吗?坐在少帅身边那位,那不是已经死了的靖王殿下吗?!

 

“公......公子,荀大夫请来了......”

 

“请老先生恕罪,本不该深夜惊扰,实在是晚辈这位朋友伤势严重,不敢耽误,还请您赶紧为他看一看。”梅长苏一面起身向荀大夫赔礼,一面不动声色横了黎纲一眼。

 

被自家少帅用眼神警告了的黎纲一头雾水地退后两步,站到甄平身边,二人面面相觑,迅速交换了一个同样震惊的眼神,又在心中不约而同叹道,难怪。

 

赤焰事发时,他与甄平不过十夫长之职,军中七万将士,萧景琰不识得他们也是自然。可对这二人而言,与少帅形影不离、并肩杀敌的七殿下萧景琰,他们怎会认不出来。怪不得一见他受伤,公子便这般惊慌失措。

 

梅长苏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荀大夫为萧景琰诊脉,似水眼波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上流转。景琰还是喜欢穿红色,本该是意气风发的精神气儿,如今却是衣衫破损,还挂着数道像是被利刃划破的口子,隐隐见几道伤口已被雨水泡得发白。

 

“荀大夫,他的伤要紧吗?”

 

“皮肉伤养养就好了,至于内息有损又接连催用过度,需要好好调养几日,痊愈前不可再与人动手。”老大夫收了脉枕,从药箱中取出一枚瓷瓶,“此药外敷,治内伤的药待会儿熬好了让人给你端来。”

 

“多谢老先生。”萧景琰拱手为礼。

 

“有劳荀大夫了。”梅长苏听到那人伤势无碍,揪紧的心可算是松了口气。

 

老大夫收好东西,又瞪了梅长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等会儿我让药童再煎一副驱寒固本的药来,你也给我老实喝了。”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的梅长苏愣了一下,只好低着头应承,“是,长苏遵命”。余光偷偷瞟向萧景琰,仿佛被当众戳破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两个的都尽是会胡来。”荀大夫边念叨边气哼哼地往外走,“早知道是这么不听话的病人,多难得的寒症老夫也不稀罕,都是被那蔺家老头和小鬼糊弄的。”

 

屋中一时静默下来,梅长苏眼睫轻颤,眸底泛起挥之不去的黯然。他其实心知肚明,没有什么可瞒萧景琰的,自己如今一副痼疾缠身的文弱书生样,方才为他所挟却无还手之力,他还能指望景琰印象中的梅长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荀大夫说得直白与否,根本并无差别。

 

萧景琰眼见梅长苏面容苍白,唇色乌青,似是受了寒凉,又看他神色郁郁,想起适才老大夫的责备,不由内疚道,“梅公子,实在抱歉,是我带累你了。”

 

萧景琰双眸愧疚却纯粹的模样落在梅长苏眼中,令他心头又暖又疼,只得淡淡摇了摇头,“无妨,林少侠不必自责。客房已经备妥,你有伤在身,待喝了药,便早些安寝吧。”

 

岂料萧景琰忽然站起,抱拳微拜,言辞恳切,“梅公子好意,在下铭感五内。只是俗事缠身,不敢再行叨扰,这便告辞了。得蒙恩情,来日必报。”

 

话音未落,就见那位清瘦儒雅的梅公子忽而探身,一手捞起他立在身侧的宝剑,径自扣在桌上。梅长苏眉间一挑,乍似清冷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两份不易察觉的气恼“你要走?”

 

“是,在下......”

 

“此刻?”梅长苏似模似样偏头瞧了一眼窗纸上映出的狂风夜雨,唇角微勾透出一点儿玩味,“哦?林少侠的俗务当真是十万火急。”

 

“在下确有难言之隐,还请公子成全。”萧景琰伸手欲拿回佩剑,不料一副纤长手指硬是覆在上面不肯放手,梅长苏抬眼,眉宇间有股咄咄逼人的锐利,不似洵洵儒雅的书卷之气,反倒自有一番桀骜之意。萧景琰望着那人眸中洞若观火的清明,心中一顿。

 

“看来之前林少侠,并非单单是借此地栖身,更是避祸吧。”

 

萧景琰不答,只是抓着剑柄想将剑抽出来,谁知那书生模样的梅公子偏要和他较劲,按着他的佩剑不肯妥协,萧景琰又不愿无礼硬夺,只好苦笑着叹了口气。

 

“寻常人若是暂避一时三刻,该是白日躲藏,子夜逃遁。而你原本藏得好好的,只是被甄平发现,才不得已现身。由此可见,林少侠之前是打定主意在我这船上多借宿几日的。”

 

“你此刻伤重身疲,甚至根本不宜动手自保,却还非要离开,恐怕是断定仇家会尾随至此,先前码头上船只众多,各帮派守卫森严,高手如林,他们吃不准你究竟藏身何处,自是不敢贸然出手。可方才甲板上一场干戈,你担心已被追杀之人知晓下落,匆匆请辞,是怕对方按捺不住下令攻船而殃及在下吧。”

 

梅长苏也不看他,仅是冷冷道来,却令萧景琰莫名感到一阵并非针对自己的寒冽怒意,他当然不会知晓,那是林殊在为萧景琰所受的伤害而愤怒。

 

萧景琰见他仍是握剑在手,索性无奈坐下,低声解释,“梅公子料事如神,在下钦佩。如今林某劫祸加身,既得阁下出手相助,又怎能恩将仇报,波及无辜之人。公子好意,林琰心领,但请放心,我自有......”

 

萧景琰“脱身之法”的四字托词还未说出,就被听不下去他逞强的林殊生硬地打断了,“林少侠可知道,在下此行为何?”

 

萧景琰一怔,继而点头回道,“折月楼,行江之会。”

 

“何以见得?”

 

“此地是到济云城前的最后一个码头,行江盛会之期将至,这里江湖帮派聚集,鱼龙混杂,寻常商旅为了稳妥起见,皆不会在近期停泊于此。”

 

“如此说来,林少侠原本也是想搭船顺水,赶赴行江之会了。”

 

“是。”

 

“既然同路,何必孤身。”

 

萧景琰没有留意到梅长苏语末藏在余音中的叹惋萧瑟,只是再度开口想要说服对方,他惹来的追杀之人,并非寻常江湖恩怨,背后所牵扯乃是滔天之事,又如何能将他人连累进这波澜之中。

 

“梅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我又蒙你扶危相济,本该坦诚以对,只是这恩怨复杂,实难相告。”萧景琰故作轻松一笑,“江湖中不是常言,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也许过不了几日,你我便会重逢。”

 

他左一句难言之隐,右一句恕难告之,最后再添一句后会有期,听得梅长苏窝火不已,明明气得咬牙切齿,偏还要端着若无其事的淡漠之态,只是本该平静从容的语调,却怎么都似带着点气急败坏的不客气。

 

“事关阁下私隐,林少侠不愿细讲,在下绝不强人所难。我虽无武艺在身,但胸中也算徒有两份江湖义气。明知虎穴在前,却袖手旁观,有违在下处世之则,恕难从命。”

 

萧景琰并没有料到对方挽留之意如此坚决,心中几分震惊,又难免动容,改名换姓,孑然一身漂泊江湖,已是太久没有人会在意回护于他,

 

“梅公子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在下之所以被人追杀,乃是因为品行不端,甚至烧杀劫掠、为祸横行在先吗?”

 

“是非对错,在下本不该妄下断言。不过若是狡诈卑劣之徒,恐怕不会在意素味平生之人的死活,又何必执意离去。林少侠的恩怨为何,我确实不知......”梅长苏掩在袖中的手指颓然收拢,“但既是江湖恩怨,待到行江会上,自有品焰先生评断,届时两相对质,黑白分明,清者自清,阁下亦不必担心仇家误会此事与我有关,而给我招致麻烦。”

 

“在下......”

 

“何况江湖结友,无关时长,我虽与林少侠相识不过须臾,却自负精明,断定眼光不误。”梅长苏眉间微动,压下心头气结,“我已视林少侠为友,只是阁下貌似很是不愿结交我这个朋友”

 

萧景琰哑然失笑,他即便再迟钝,也听出对方不快之意。也是,人家一片热忱施以援手,自己倒像不识好歹,几番推辞。只是他不免觉得好笑,这位生死之前镇定自若的梅公子,本以为乃是沉稳持重之人,不成想竟也有几分冲动率性的少年之态。

 

“公子误会了,在下绝无意冒犯。”

 

梅长苏不置可否,“以刃相挟,已经冒犯过一次,执意请辞,便是明知再犯。”

 

萧景琰垂眸一笑,心中涌过感激之情,又道此人着实有趣。见他半响未语,眉间微蹙,似是松动,梅长苏轻叹一声,敛去急躁之气,对一旁的黎纲甄平吩咐道,“全船戒备,不必藏身匿形了,该亮的本事也该摆出来,别让外面的客人小瞧了咱们。再去将此事告之影公子,劳他这几日留心些。”

 

梅长苏心道,蔺晨这家伙倒也是神机妙算,这高手还真派上了用场,他偏过头,望着这头和记忆中不差分毫的倔牛,无奈又满足,“如何,可否能解林少侠的顾虑?”

 

萧景琰一怔,此人眉目间不见张狂却大局帷幄之意尽显,是啊,即便是书生模样,不懂武功,他终归是这一船江湖人马首是瞻的公子,只是那副成竹在胸的号令之态,令他恍惚间心尖一痛。

 

这般神情的人,很难让他不去相信。

 

萧景琰掩去眸中悲戚,也不再迟疑忸怩,起身抱拳为礼,“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多谢梅公子。”

 

渡头一里外悦来客栈,天字号房内上坐之人一身玄衣,襟上绣有银翼云鹰纹样。下首侍从方才细秉所探查到的消息,他们本埋伏在渡口外盯守,却见萧景琰在其中一艘船上露面,似被围攻,可双方并未动武,不久后萧景琰也被带进船舱。

 

上坐另一人粗眉虬须,壮臂宽背,“我们此刻已入大梁腹地,既能确定他的下落,未免夜长梦多,依我看,不妨趁夜色强攻。”

 

“不可。”玄衣男子沉声否道,“且不论那人是得庇护,又或遭囚,此刻我们根本不知对方底细,派去跟踪的人也打听不出那条船乃属何门何派,加之船上守卫更是突变严密,情势不明,断不可轻举妄动。”

 

那粗壮之人似是不耐,“此人十分狡猾,之前多番被他寻隙逃走,这回天赐良机,副堂主却要按兵不动?”

 

“阁下带我堂中兄弟追缉此人已有数月,可对于他的底细,我们却是一无所知。在此刻逃至渡口,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难不成我们都猜错了,他竟是江湖中人?”

 

“是不是江湖人又有何区别!”

 

“阁下还请稍安勿躁。天斩堂虽奉命协助捉拿此人,但若涉及江湖中事,敝帮也不得不谨慎行之。想来阁下也不愿打草惊蛇,若是功亏一篑,空手而归,恐怕回去也难交差吧。”

 

那粗壮汉子闻言,虽然恼怒,却也无话可说。

 

“如今看来,不论是被迫还是成心,此人多半是会到折月楼去的,眼下一切皆是扑朔迷离,我等亦不能坐以待毙,看来此番盛会,我天斩堂也当去露个面了。”

 

“折月楼?什么鬼地方?”

 

玄衣男子起身负手,眸中精光一闪而过,“五月初七,折月楼,行江之会。”

 

一卷风云琅琊榜,揽尽天下奇英才。

 

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琅琊阁,品断天下,定位排名,每年公布一次的诸项榜单,称得上是江湖一载间剑影刀光、逐鹿风流的归结。十大高手,十大富豪,十大美人,十大公子,以及天下十大帮派排名。

 

世人皆以得琅琊榜青眼为傲,能够位列榜首,更是足以睥睨江湖。只是天下十大帮派排行之首位,至今已空置二十五年之久。

 

琅琊阁主曾言,若逐一列比,江湖帮派虽多如星子,倒也能分出魁首仲次。只是帮派之名次与他者不同,江湖无主,亦无法度,其安危静动,恩怨情仇,皆在江湖人心。若仅是称霸一州方寸之地,苟胜半厘三分,却不能令各路豪杰心服,无力摄服江湖冤仇,拔刀于不平之事,劝刃在意气之争,又如何担得起天下第一大帮之名。

 

依琅琊阁世外旁观,自二十五年前燕非门解散后,江湖之上已经年未有霸主。

 

当年燕非门一夜离散如沙,门主下落不明,江湖陡然失去制衡之势,纷乱四起,争夺不断。十年前,早已归隐的燕非左使品焰先生建起折月楼,不收门徒,不与拼争,只在每年五月初七举办行江之会,天下门派皆可入席。

 

此人言明各帮派间若有恩怨,他愿从中调停,若双方难以和解,也可比武了断,请到会的天下英豪做个见证。

 

当年群雄并起之时,他随门主出生入死,十年双璧,方有燕非之名,故而在江湖中名望颇高,二十五年来江湖无主,唯五月初七行江之会暂抚纷争。



TBC


每次发文我都在心里发誓不再熬夜码字了......然而每次都是耗到凌晨......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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