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Surlinca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辞梦 (1)

啦啦啦lo主又来挖新坑啦!这真是一个想了很久的坑,终于开挖了!大概就是一个苏哥哥重生之后努力不让自己掉马甲,结果他成功了,然后他玩脱了,然后作了大死的故事。虽然重生,不过主要还是原创剧情,苏哥哥要护住马甲他也不能一成不变啊。


序章


世间七情难舍,所谓刻骨铭心,人言轮回莫忘,却大多均难逃烟消云散的结局。恰如墓冢之上袅袅青烟,纵盘桓痴缠而终将虚无湮灭。

 

一柄生死慧剑,该是斩尽尘缘。

 

梅长苏死了,死在梁渝雷霆之战的末端,亡于北境重凛然傲立的开局。他生命中最后的三个月,如他所料,依他所愿,帷幄沙场,马革裹尸。遵从他的遗愿,将尸身火葬于梅岭,不扶灵柩,不立碑碣。他的血肉该同七万赤焰男儿长眠此地,他的灵牌应安宿林家宗祠,铭以林殊二字。

 

至于梅长苏,人间冰雪必消融于日暖春临,无影无踪,雁过无痕。

 

他平静地低头凝视自己几乎透明的双手,本以为殒归忘川,谁料却成了游荡尘世的一缕幽魂。

 

世人常道,执念若深,身死不化,如浮萍飘摇人间,难入轮回。没有想到,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梅长苏轻轻勾起唇角,早已习惯了浸透着孤魂野鬼般的幽凉,他该回去,去见他的心念难舍。

 

同时传入金陵的,有大渝拜表求和的降书,有战功烁震山河的捷报,以及他的一纸死讯。

 

红缎无声落下,他看着萧景琰双手撑在案几前,指节攥得青白,有迷蒙泪光沉浮在他深邃的眼中。萧景琰顽固地凝视林殊的灵位,滚烫痛楚的视线似是要望穿眼前的一片死寂,仿佛硬生生自空无乌有中塑出他的轮廓与音容。

 

过了许久,自明至晚,暮色四合,梅长苏终于闻得泪水接连滴落石板的响动,耳畔袭来他枯涸哀凄的诘问。他说,你又骗我。

 

梅长苏搓着指尖,垂下的眼中晦暗难明。其实我回来了,只是你再也看不到了。

 

萧景琰沙哑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自嘲,“可谁知道呢,也许你回来了,只是我见不到罢了。”他脸上的泪痕已干,挺拔的背脊经年如昔,“此生之诺,必不相负。”

 

梅长苏看着他瘦削决绝的身影渐渐消匿于黑夜,唇边牵起苦涩的弧度,他跟了上去。

 

寄情山水,闲游川峦,作为一只鬼魂,或许他真的可以脱去所有的束缚。可梅长苏哪里也不想去,天高海阔于他,赢不过方寸朱墙帝阙。

 

是我将你推向称孤道寡的至尊之位,却终徒留你一人只影,耗尽心血于江山。那我便陪着你,纵然无人可听,无人可话,无人可见,无人可晓,又何妨?我愿与你同做这世间最孤独的存在。

 

这是他的执念。

 

梁帝垂暮老矣,身体每况愈下,太子受命监国理政。萧景琰做得很好,恪谨自律,勤勉政务。梅长苏时常呆望他烛火下刀削一般坚毅的线条,萧景琰不会一蹶不振颓靡余生,他亦不曾肆意恣睢地折磨自己,妄图尽早用繁重的朝务累垮这副身躯。他只是泰然若定,做着每一件梅长苏希望他会做的事情,守家国天下,清民生多艰。

 

梅长苏觉得空荡的胸膛里一半沉沉慰藉,一半则是无力的心疼,暖暖痛痛,交融难解。

 

一年多以后,梁帝驾崩,太子继位。皇室宗亲无论长幼亲疏皆需跪祭先帝,朝拜新君。

 

后来梅长苏才懂得景琰见到那个孩子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那簇欣喜。

 

梁帝的六皇子,淮王萧景礼,胸无大志,怯懦不堪。其正妃早年曾诞下一子,可惜王妃也因此难产而亡。有方士为其卜卦,道此子命煞多舛,恐累及双亲。淮王畏于此言,故将其送至王妃母家,代为抚养教化,如今已逾十三年了。

 

这孩子名叫萧明谌,谌者,信也。

 

淮王正妃的祖父乃是与程老大人齐名的凤阁阁老,宋氏一脉家学渊源,也是扬州一带声望甚高的世家名门。萧明谌自小养在宋家,甚少返回金陵,萧景琰也未曾见过。此番梁帝驾崩,依制守丧的宗嗣后辈中,他的年纪虽小,行事却恭肃有度,即便孝礼严苛,仍端正坚耐,一众小辈中,能如此不頽不废,也只有他和庭生二人。

 

萧景琰心中一动,他诏来了萧明谌,一番考教品察。一株小白杨一般的孩子站在新帝面前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萧明谌是宋老先生亲自调教,宿儒名教,自非凡品,加之本身又颇具天资,虽齿龄尚轻,却熟读圣贤典籍诗文翰墨。许是宋家门风谦重敦恕,许是他自幼远离皇室朝局,故而心思澄静仁和,品性端方清直。

 

萧景琰也派人到扬州走访了一番,回禀的人称萧明谌在当地风评颇佳。去年扬州府周边有佃农受河涝之灾,损失惨重,宋家施善济民,这位小世子还帮着出了些法子,引得乡民交口称赞。

 

梅长苏捕捉到萧景琰的神情,便知他有所裁断。实则这孩子的学识心性他也都很满意,只是……

 

梅长苏遥望天际良久,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景琰是真的决意一生孤独终老。

 

萧景琰需要后嗣继承国祚,这是无法推卸的帝王之责。庭生注定无法重返皇室,他亦不愿强夺兄弟爱子承祧,况且而今子辈中亦无合适之人可堪大用。

 

梅长苏知道萧景琰将不得不妥协,却不曾想残酷苛待的冥冥天意终究允了萧景琰一份成全。

 

梁靖帝登基三月后,下旨将萧明谌召入宫中随侍,与义子萧庭生一道习文练武,由靖帝亲躬训教抚养。

 

花开花落,燕徙燕归,转眼间,又是一载。

 

柳皇后娉婷柔婉地坐在萧景琰对面,纤细手指摩挲着雨过天青的茶盏,眼波流转间方才听闻的那番言辞淌过心头。

 

萧景琰想要送她出宫离去。之前一年朝局未稳,难以擅动,不得以耽误她良多,此刻以备万全,故不愿再锁她于这深宫冷院,平白折了青丝白雪,毁了烂漫华年。

 

柳皇后垂首望着杯中陛下喜爱的武夷岩茶,缓缓露出温柔浅笑,风致楚楚。“臣妾与陛下大婚三年,民间皆道臣妾福泽延绵,前世定是深结善缘,故而这些年来陛下未播雨露于他处,恩典我这椒房专宠,一枝独秀。”她微微轻叹,“可谁又能知道,陛下从未碰过臣妾。”

 

“是朕亏欠了你。”他一生俯仰无愧,于此事却歉疚难辩。

 

“如果臣妾没有料错,我离去之后,陛下会昭告天下臣妾病逝,之后也再不会迎娶他人入宫了是吗?”

 

“是。”

 

柳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若说此刻仅是当世女子艳羡臣妾不已,只怕千秋后世,数不清多少后来人都要慨叹颂传这一桩哀婉曲折的帝王姻缘。情有独钟,死生契阔,陛下情深,白首未移,必流为奇说美谈。”她理了理广袖,一双妙目秋波盈盈,“陛下可愿同臣妾讲一讲,究竟是怎样的人值得这般。”

 

萧景琰闻言略有怔忪,他看着柳皇后平和清浅的笑意,半响,点了点头。他夫妻二人一贯恭敬疏离,而此刻,却无端生出几分轻松闲适。

 

梅长苏坐在萧景琰身旁,听着他一字一句诉说那些深藏心底辗转梦中的过往前尘。

 

柳皇后凝然听着萧景琰低沉的嗓音起起伏伏,心底泛起绵绵的苦涩,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景琰。她听他说银甲长袍呼啸往来的林殊,听他讲轻裘玉冠指点风云的梅长苏,听他谈战场狼烟忠魂烈血,听他论朝堂诡谲苦心孤诣,始于青葱年少情真无邪,终于社稷江山昭雪沉冤,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她记忆中的萧景琰一直肃静沉毅,一字横眉缄默着扛起黎民苍生之烦忧、时局朝政之山雨。而此时,无论是昔年的神采奕奕飞扬明亮,亦或而后的生死崎岖痛彻心扉,她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萧景琰,甚至当年被他救下时惊鸿一瞥的怦然心动,也远敌不过那人眼中无法熄灭的炽烈情衷。

 

梅长苏闭上双眼,他感觉得到那声线里隐隐诉说着,朝臣史官会铭记他监国登基后的政绩累累,而对于景琰,他值得眷恋的人生早已结束,这些斐然功勋干瘪犹如史册泛黄斑驳的书页。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结束时已是暮色沉沉,华灯初上。柳皇后无言敛去落寞的神色,眉目静好安宁,轻言问道,“臣妾可否求陛下一个恩典,请厚待我柳氏一族。”

 

“柳家一门忠良,贤才辈出,柳澄柳暨两位大人,为大梁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数年,朕定当谨记,护柳家门楣光耀不灭、圣眷不衰。也自当尽力补偿,保你离宫后一世无虞。”

 

她看了萧景琰很久,这个曾令她柔肠百结,也最终知晓所托非人的夫君。“陛下于我有相救之恩,于柳家施泽布惠。”她顿了顿,敛衽为礼,郑重地拜下,“柳氏会晚叩领圣恩。”

 

跨出宫门前,柳会晚望着殿外灯火若有所思,回首嫣然一笑,“其实即便有来世,纵然知晓注定形单影只,茕茕白首,陛下也还是不悔与他相知相许,是吗?”

 

她看着萧景琰扬起唇角,目光如山似水,千年不换,“是。”

 

她走入融融夜色,会晚会晚,也许一开始她便注定在他的生命中晚到一步,无从插足。世间将有一人以她的姓名,享千世万载帝王专情,无人可及。而她,柳会晚展眉一笑,这深深宫墙外,也许自有属于她的传奇。

 

晚风幽幽,吹散无人可闻的呢喃痛语,有人低声唤着,景琰。

 

梁靖帝登基六年有半,朝局清明,四海平盛,渐至政通人和的佳境。而当朝天子却突发重疾,沉疴难起,为稳臣意民心,这件事被瞒了下来。可瞒归瞒,病自然也要治。太医们轮番诊脉,众口一词,说是早年战伤加诸多年辛劳,安心静养,自是无碍。

 

这话倒也不能全算虚言。当年赤焰军建制被除,北境防线有缺,而萧景琰也为此遭放逐多载。四处漂泊征战,昼夜不歇迎敌,战功累累背后,是惨烈凶险的战场,和交错纵横的伤痛。后来他继位称帝,案牍劳形,夙兴夜寐,勤于国政亦是旁人难比,疲累劳身自是事实。

 

可是这却不是全部的真相,静养即安更是一派胡言。林静诊得出萧景琰的病药石罔替、刻不容缓,可她亦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下,太后请来了蔺晨。

 

萧景琰摒退左右,偌大宫室只余他二人。还有梅长苏。

 

蔺晨探了他的脉息,微怔了片刻,语气不疾不徐,“陛下这是打算快点儿了结了自己去陪他?”

 

“朕并无此意。”

 

“哦?”蔺晨扬起眉。

 

萧景琰的声音冷硬而认真,“大梁的朝局平顺、边境安泰是他用命换的,朕知道他对朕的期许寄望,唯有勉力筹谋朝堂坦荡、黎民福祉才能无愧于他,若是朕平白糟蹋挥霍自己的寿命,留下江山一片狼藉,又有何颜面再见他。”

 

蔺晨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看着执拗而不知变通的痴人,“那我换一种问法吧,自长苏死后,陛下是否偶有胸闷心绞之状?”

 

“是。”

 

“为何不治?”

 

“十三年前赤焰案的时候就有过此症状了,军医来诊过,说是神思郁结,在心不在身,也非一般的药物所能根治。”

 

“陛下自出生之日起心脉便有不足之症,对吗?”

 

“是。可母亲自幼为朕调理,于朕成年之前便已痊愈。”

 

“痊愈?未见得吧。”蔺晨的目光难得如此严肃,“太后确实医术不俗,这点先天弱疾也未妨碍陛下沙场征战往来厮杀,亦或宵衣旰食勤于朝政,即便换我来,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可唯独有一点,太后也应当告诫过陛下,要极力避免心神郁结,五内难安。只是她也未曾料到,若一朝因此发病,会这般棘手。”

 

“若说当年的冤案要了你一半的性命,长苏的死则是彻底毁了你的命。”蔺晨直直看着萧景琰,连敬称都扔到了一边,“你的心脉勉强承受一次那般打击痛楚已是极限,却决计挺不过第二次。”

 

“朕……”

 

“我知道你未曾耽于伤痛,可你在处理每一件政务的时候,难道不曾想过,这是他的命、他的心血、是他十三年的孤身孑立?不曾记起他服下冰续丹,记起他挫骨削皮,痛恨自己第二次无能为力?你可以不说,可以规行矩步行事如同最称职的帝王,却阻止不了心头的惦念和追痛。”

 

“换言之,你的理智命令自己清醒克制地活着,可是……”蔺晨拿扇子敲了敲胸腔,“这里翻涌着的情绪每时每刻都在荼毒消磨你的生命。”

 

漫长的寂静,活人和死人的世界都如甚悄然无声。

 

萧景琰古井般的声线打破了僵持,“烦请蔺少阁主告之,朕还剩多少时日?”

 

“尽我所能,半年已是极限。”

 

“多谢。”

 

蔺晨临走前,望着萧景琰悬于案几后的朱红铁弓,沉默良久,终是肃重说道,“多思无益,你这些年所做的,天下何人能有资格置喙,说你辜负了他……”

 

梅长苏茫然地跟在蔺晨身边,像是迷途稚子攥紧最后一根微弱的丝线。这一切都委实太过荒唐,景琰怎么可能只剩半年的寿命?!他一介游魂,什么都做不得,只是疯了一般尾随着蔺晨,近乎绝望地乞求着天意或奇迹的垂青。

 

蔺晨无意瞥见凋敝零落的梅枝,缓缓停住了脚步。他难得如此感伤喟叹,“情深不寿,爱重而夭。长苏啊,可若他无此痼疾,又如何呢?他是心志极坚的军旅中人,势必怀揣着锥心泣血之痛,日夜感怀,却也定硬要咬牙挣扎至垂暮老矣,为了这大梁社稷油尽灯枯。如今,或许也算免了他后几十年寸心熬断的折磨。福祸得失,孰能评说?”

 

蔺晨不过自言自语,落在梅长苏耳中却如一记凌厉的响鞭。他看着蔺晨离去,眼前慢慢模糊,他的死讯传回时那人隐忍不言的模样,那人向柳会晚话起当年时眼中燃灼难息的渴求热望,他亲眼见证着萧景琰成百上千个日夜焚膏继晷,笔锋一画画落在奏折上。

 

然而他从未知晓,萧景琰所为,正如挥腕将涂抹鸩毒的利刃扎到自己心尖上。

 

他毫无知觉地陪着他,见证他,一步步踏入黄泉。

 

而蔺晨告诉他,福祸得失,孰能评说?

 

梅长苏仰头看着初春乍暖还寒,身旁鹅黄新绿,这早已容不下他的世间,像是一场令人痛不欲生的噩梦。

 

萧景琰很平静。他一如蔺晨点破的那般,清醒又克制地活着。他依旧不弃不倦,按时吃药就寝,却也有条不紊地筹划朝局过度、皇权承续。好似固执忠勇的战士,身后遍地尸骸,面前千军万马,可他偏要厮杀至最后一刻,信念犹如束缚他的桎梏,非要燃尽最后一滴心血,至死方休。

 

梅长苏曾说过,纵然无人可听,无人可话,无人可见,无人可晓,又何妨?而今,他孤身寄居生死阴阳的罅隙,旁观萧景琰的死亡。

 

半年之日转瞬即无。

 

萧景琰愈发清瘦憔悴,能挽弓持枪的手腕苍白无力,唇色渐渐褪去,一如他仅剩的生气。他的指尖如同当日的梅长苏一般,畏惧着深秋的萧索冰凉。他明明就在萧景琰身旁,却无法将他的双手拥进怀中取暖。

 

萧景琰自觉大限将至,诏来了已为太子的萧明谌,与加封翊王的萧庭生。

 

翊者,助也。

 

萧庭生长萧明谌两岁,一道长于御前,二人皆是文武均翘楚。不过,相比之下,前者微精于武略,缨枪铁骑,年纪虽轻,却声名扬于外虏;后者略长在文韬,闻达国事,走笔如刀,方及弱冠,亦显治世之才于诸国邻邦。虽是难较伯仲,平分秋色,但若偏要查究,到底是萧庭生略胜一筹。只因萧明谌生性潇洒不争,而庭生则多了几分执拗倔强的意味。

 

萧景琰给他们俩个斟了酒,“大梁的未来就交托到你们的手上,望你二人不负前人百折莫退九死不悔的赤子之心,以民为重,君臣同道,守我疆土,兴我国邦。”

 

言罢,他一饮而尽,两个孩子重重叩首在这位呕心沥血一世的天子面前。

 

“儿臣谨记。”

 

梅长苏跟着他们出了武英殿,两人一齐面色沉痛地停住脚步,他们都明白今日这番嘱托仿若辞别。萧景琰于他二人,如父如师,若无他的教诲护佑,绝不会有今日令朝野信服听令的俊彦才杰。

 

从梅长苏的视角,恰好可以清晰看到庭生眼中的哀切不舍,是失去至亲之人的悲痛难当。以及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挣扎,情绪混杂,沸腾成心间一股灼烫的煎熬。

 

少顷,心绪平稳下来的萧明谌才开口道,“朝中尚有政事搁悬,父皇素不喜我们耽于政务,皇兄,我们回去吧。”

 

萧庭生微微颔首。梅长苏遥望两人的身影远远离去,神色晦明难解,沉默着目送他们步入又一轮朝代更迭,风云变幻。

 

他陪着萧景琰做完最后的几件事,包括拜辞林静。太后泪如雨下,萧景琰强忍悲痛,说着儿子不孝,来世必再侍奉于母亲膝下。

 

深秋夜凉,风雨大作。萧景琰坐在案几边擦拭着那把珍藏了数十年的朱红铁弓。梅长苏坐在他身旁,很多年了,每一次他都这样陪着他。可如今,梅长苏恨这个形容,他虚无的陪伴,以前便只安慰得了自己,现在不过无力地眼见萧景琰的寿数消殆。

 

萧景琰却噙着笑意,消瘦到几近只剩骨头的修长手指略过弓弦,他呢喃自语着,“小殊,我……”

 

想说什么呢,我想你了?我就快见到你了?我是否未辜负你的期望?

 

他摇了摇头,“你都懂得,对吧……”

 

是,你想说的,我都明白。

 

梅长苏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覆在他的手上,却不经意穿过了他的指节。他很难过,可是一只鬼魂,他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泪。

 

狂风裹挟着冷雨拍打在宫殿的窗棂之上,殿内烛火摇曳颤抖,好似下一刻便会熄灭余烟。萧景琰躺在龙塌上,那张弓落在他身旁,他的左手松松握着弓臂。睁着清亮的双眼,视线尽头恍神地落在床帐上乱舞的灯影,又似乎根本未曾在意眼前光暗变幻莫测。

 

梅长苏站在他的床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炷香,一盏茶,一更天,梅长苏看到萧景琰徐徐阖上了双眼,唇边有得偿所愿般的笑意。

 

景琰,景琰,景琰,景琰。

 

微弱断续的呢喃呼唤,到几乎声嘶力竭的呼嚎长啸,喧嚣的雨夜谁都听不到。

 

他徒劳地渴望抱起已没了气息的爱人,虚无的身体却让他连简单的触碰,连汲取最后的温度都成为奢求。

 

挫骨削皮般的疼痛仿佛刹那间涌入四肢百骸,锁链般拉扯着他离萧景琰越来越远。眼前弥漫起浓稠的黑暗,意识彻底消失前,他竟生出一缕痴妄的幻觉,有滚烫的眼泪划过冰凉颊边。

 

一昔梦醒,一朝梦入。

 

心念恒年若故,旧梦九死何辞。


TBC


其实最开始没想那么麻烦,直接让琰琰心痛难当活活把自己累死算了,可是越细想却越排斥这个思路,那不是我心中的萧景琰,首先萧景琰不会浪费自己的性命,其次他是个最坚毅的人,失去梅长苏,痛苦会始终伤害他,却无法打垮他,他只会承受着痛苦完成他对天下的责任,so为了让琰琰快点儿狗带,我只好上私设了23333


以及我没有说庭生一定会造反啊,不过他的挣扎是肯定的,苏哥哥看在眼里,再见庭生时也必会有所作为。


最后,写长篇尤其这个虽然情感线略狗血,但是剧情线还是渴望写得正一点儿的,于是心更累了QAQ,请喜欢的小伙伴们不要大意地投喂红心蓝手和评论啊!!!!!不然你们脆弱的lof主很有可能因为饿死而无力码字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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