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Surlinca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靖苏十世镜】【校园纯爱】樽酒慰离颜(五)

 大型靖苏前世今生穿越接龙活动,正在进行时。 

以镜为媒,纵渡痴妄,人都言三生三世,他却将十世赋予一人。 

五人一世,一世七日。敬请期待。

 吃粮烦请关注主页君   @靖苏十世镜 

下一棒选手:   @黑丶景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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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河边的长凳上,身后繁闹的商业街市,各个店铺的音响不知疲惫声嘶力竭地播放流行歌曲,煽情的,怀旧的,庸俗的,交织成一股无从分辨的背景乐,传到他耳畔时,减缓了的喧嚣声响倒衬托出夜幕下水面暗影粼粼的闲静,与孤独。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即便他其实有很多地方可以栖身,例如回家,再譬如回宿舍。但心里始终空荡荡的,徘徊着的无力和荒凉阻止他浑浑噩噩地迈出脚步。梅长苏很明白他心底反复叫嚣的归宿,那个他住了统共也没有几天的地方。

 

可是他不能回去,因为中午的时候他对萧景琰说,我们好聚好散。

 

茫然无措的他安静地坐着,视线落在水面忽明忽暗的霓虹倒影,手边一个咬了两口,现在已经全然冷透的汉堡。

 

入秋天气转凉,晚风更是寒意幽幽,吹得中午怒火烧作一团的侧颊苍白起来,连心都跟着一下一下寒颤。

 

他很委屈。

 

夏江不想梅长苏占了萧景桓的保送名额,好巧不巧,不知从哪打听到萧景琰和梅长苏恋爱还同居的事情。这种事要是通告学校,一个记过处分是跑不了的,更别提什么保送了。毕竟萧景琰和萧景桓同父异母,夏江也无意赶尽杀绝,老谋深算的教导主任把梅长苏叫去,不过是明里暗里劝他知难而退罢了。

 

梅长苏答应了,自愿放弃保送名额,换夏江封口放他和景琰一马。不单单为了萧景琰理所应当的机会,又何尝不是在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份感情,毕竟,真闹大了,剩下这一年他和萧景琰肯定过不安生。

 

他其实是有点儿得意的,十几岁的少年心里滋生着些许对自己的感动和佩服,此刻他的人生还单调贫乏,阅历远没有之后那么丰富多姿,抉择也不会那般艰难痛彻,然而,在他青春年少有限可以决定的事情里,这是为喜欢的人所能做出的最珍贵的牺牲之一。

 

萧景琰突如其来的怀疑诘问,就像把他捧在手心里的那份心意狠狠摔碎在地上。

 

他红着眼圈的嘶吼,冷漠尖锐的责问毫不留情碾过梅长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莽撞生涩的少年受到挑衅般张开全身的利刃迎战,回以更加刻薄无情的话语。

 

我们好聚好散。

 

心里埋着细小的刺,原本是若隐若现戳得酸疼,现在却被对方激怒得扎破心房,锐不可当地指向对方。萧景琰,难过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诸般猜忌!

 

还不到二十岁的他面对着年龄相仿的萧景琰,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

 

最初萧景琰无来由的炽热情感,不由分说的宣告主权,曾经让他无比困惑。后来梅长苏渐渐习以为常,甚至潜移默化间将那份霸道视作了生命里理所应当的一部分。他不知不觉间动心,懵懵懂懂地回应,一腔初心萌动完完整整地交了出去。

 

可是靠得越近,他便越患得患失起来。

 

你的步步紧逼,究竟源于对谁的失去。

 

你透过我的眼睛是想看到哪般故去的情意流转缠绵,你抚摸我的脸颊是想温暖何时落空冰凉的双手,你填满我的身体又是否为了回味旧日他人入怀时的温存餍足。

 

梅长苏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愤恨地攥紧手指,可是你为么不生气,不嫉妒?梅长苏,你到底怎么了?!

 

萧景琰不由分说的指责让沸腾的岩浆奔涌而出,烧光了他最后的理智。

 

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

 

从一开始,有所保留的就是你萧景琰!

 

所以,他说分手,明明拙劣的演员,偏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潇洒。却在那人没有追上来时,不争气地心痛到说不出一个字来。

 

梅长苏咬着嘴唇拉紧身上的衬衣,他跑出来得急,连外套都没穿,将近十一点的夜里,从头到脚,凉成一片。

 

“萧景琰,你真讨厌!”

 

抱着膝将头埋入腿间,眼眶慢慢泛红,蓄起盛满委屈和酸楚的雾气,在冷寂夜风中悄无声息地氤氲模糊。

 

将自己蜷缩在失意的角落里,直到肩上落下有些厚重的温暖。等了片刻他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萧景琰站在他身后。

 

他偏过视线不去看绕过椅子坐到他旁边的萧景琰,身上搭着的还是对方的厚呢外套,他不由自主地拢了拢,顿觉携着熨帖暖意而来的还有绵密针刺般的疼痛,一如这个人带给他的经历。

 

他看着对方把自己冰凉的手抓在掌心,余光扫过他愠怒皱起的眉峰,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我们回家吧……”

 

像是疲惫之极,隐忍之极,却仍旧带着那股不容阻挠的强势。

 

他没能抽回被捂在掌心的手,声音清淡,飘散在夜风中,仿若微不可查的呢喃,“你这样,真是没意思透了。”

 

目光空芒地落在河岸对面灯影浮华的高楼大厦,静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就像梅长苏愈来愈清晰地察觉到的踞守在两人之间的鸿沟,萧景琰的不够坦诚让这场韶华里青涩的感情如同被他单方面操纵的游戏。

 

梅长苏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撤回了自己的手。不舍和疼痛汇涌成高涨的巨浪,摧古拉朽拍碎他前十几年的光阴里单薄稚嫩的情感体验,可是再怎么眷恋,他也办法这样继续下去。

 

他想转身离开,却被对方恶狠狠地擒住了手腕,回过头果不其然,他还是那般表情,眼中烧灼的情绪炙热,浓烈,带着不顾一切的执拗乃至疯狂。

 

可你看,这就是他不明白的地方,十七岁的梅长苏不可能理解那个积蓄了前世荒凉悲切的萧景琰。

 

他受够了每一次莫名其妙的争吵,再没有辩解的原谅。于是这一次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掰开他的手指,逼迫他说个清楚分明。

 

来自梅长苏的逃避拒绝或许是这辈子萧景琰最无法容忍的伤痛,他像在战场上血红了双眼般,愤懑激怒地欺身上前,强硬撕咬亲吻少年浅淡的薄唇,一以贯之的姿态。

 

然后被少年曲起手肘狠狠地撞开,他捂着腹部后退几步勉强站住,抬头时入目的是少年抿着略有红肿的嘴角拼命维持的冷漠和镇定。

 

眉眼间那股尚未经打磨淬砺的倔强眼色,恍惚让他看到昔年那身柔媚戏服下不容折辱的心魄。

 

又是这样!梅长苏冷笑地看着萧景琰眉宇间泛起的那抹混杂着熟悉的怅惘悲怀。他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萧景琰,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凌厉的诘问未能被对方难以置信的神色打断,“是你书房画纸上和我轮廓很像的那个人吗!”

 

隐瞒从来不是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那些随着与梅长苏的再次相遇而逐渐清晰的记忆,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萧景琰,他曾亲手结束那个人的生命,曾经孤身孑孓、只影一世。萧索残败的前生吹白了葳蕤少年的鬓角,本该充满朝气的身体里却住着形容枯槁的沧桑灵魂。

 

惨痛的失去让他暴躁不安,不讲道理地把控侵占,却忘了,落在另一个人眼中,他的行为有多不合情理。对梅长苏而言,他早已不记得那场乱世烟云里的凄美情切,他的生活简单安稳,只有恼人的课业,可所谓十七岁尚该无忧无虑的天空,远没有前世那般浸透血泪的诀别牺牲,生命中大片的光景还未在他眼前铺陈开来。

 

所以夏江对梅长苏而言不过是个以权谋私的教务主任,兴许比其他令人讨厌的老师更招人讨厌一点儿,他看不懂堪堪烧尽萧景琰理智的惊怒恐慌。

 

所以梅长苏以为他们就是最普通的情侣,偷偷摸摸地恋爱,同所有早恋的孩子一样,瞒着老师家长同学,只为贪恋那一点儿小小的幸福,他不晓得萧景琰抚上他眉心的动作缘何带着肝肠寸断的轻颤辗转。

 

他甚至误解到认为萧景琰喜欢的另有其人。

 

仿佛搭偏的琴弦,每次撩拨都奏出扰人错音,久而久之,迷乱本该清晰的情意。

 

梅长苏看着倚在车窗上英眉紧蹙的萧景琰,他无法遮掩的痛苦神色令他想要上前安慰,可两人之间由自己硬生生留出的骇人空隙,嘲讽地阻止了他隐隐蠢动的犹疑。

 

并不宽敞的出租车后座,两个人固执又无奈地各守一边。梅长苏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默念着萧景琰方才同他说的话。

 

跟我回家,我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长苏。

 

萧景琰坐在沙发上艰涩地组织着语言,许是一路的岑寂无话让开口打破僵持变得更为困难,他面前的茶几上铺满了那些寥寥数笔勾勒的剪影。他修长的手指执起一张,目光自画纸逡巡至梅长苏低垂的双眼,唇边勾起浓重的苦涩。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那份记忆太沉重,突然发现眼前的他淡忘了过往有何不好。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他执迷,用拴住自己的镣铐伤了这个本已逃离前生,重获自由的人。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常常做过的一个梦……”

 

萧景琰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可笑,搜刮毕生的词汇去描述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那个萦绕他多年的朦胧身影,在遇见梅长苏后霍然清晰。他不敢去谈及太多的细节,尽管一言一语都刻在他心头,却唯恐惹梅长苏生疑追问当年那段哀戚短暂的生命。然而他又是多想告诉他,那份情深爱重,那份心甘情愿交托生死的倾心交付。

 

如同用最蹩脚的辞藻,错漏的言谈,模糊的场景去形容世界上最确凿真实的情感,闻来恍若笑言。

 

他轻轻点着梅长苏的眉心,嗓音沙哑,若如泣血,“那个梦境里,你被……被人杀了的时候,伤口就在这个地方。”他的指尖轻缓摩挲着那块皮肤,喃语犹如梦呓。

 

他想,梅长苏或许会觉得他疯了。

 

有那一瞬间梅长苏真的觉得萧景琰疯了,这种说法委实太过荒诞。难不成他所有的执拗与强横,那些不可言表的霸道和猛烈,一切紧追不舍的责问,甚至熟稔的情事,竟只是因为一场足以以假乱真的幻梦?!

 

这太过违背他的认知,抵触这样的说法是大脑最正常的反馈。

 

然而他抬首看见萧景琰的表情时,心绪沸腾的脏腑却刹那冰结。

 

有一滴泪擦过颊边,他却恍若不觉,眸中所有的光亮都落在他指尖停驻的眉心,好似缠绕了无尽时光里愈发明烈的愧悔与惦念。

 

梅长苏想,他本不该如此轻信,心底却泛起酸涩的回音,竭力嘶嚷着教他去接受这令人哂笑的胡言乱语。

 

目光略过那些雪般层叠的薄宣,水墨笔锋勾勒同一个若隐若现的侧影。他有些呆滞地回望向萧景琰,觉得眼前刚硬又颓然的男子似乎在视野里暗合上某个倏忽闪过的轮廓。

 

似乎是笔挺的军装,眼角眉梢皆是生杀予夺的凌厉。那人影回头,两双眼睛叠在一起,一腔深情如烈似是透过梦境与真实一齐搅进他心里,冲散理智所推演出的无数质疑。

 

有汹涌的情感宣泄而出,毫无理由地一遍遍扣在心上,敲散了所有的委屈和踌躇。十分微妙的感受,那些梅长苏上午还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分歧如此莫名地变得浅淡,好像有什么自那目光中循着他的口吻谆谆善诱,无言间劝服他去相信,去珍惜,这现世安好的相守相伴远比那些他并不了解的晦涩过往圆满美好得太多。

 

梅长苏想,萧景琰大概是疯了,他大概也疯了。

 

于是他握着萧景琰的手指,紧张地吻上了对方的唇边。

 

“景琰,我在。”

 

他几乎快看不清眼前的真实与虚幻,无数光影晃动在视野里,有萧景琰赤裸精瘦的身躯,自上而下在他身上点下簇簇烧灼的火焰。

 

恍惚间,又似乎有人悠悠扬扬甩开一段水袖翩跹,台下有人目色缱绻,乱世里尽付满心柔情,那台上人忽而回首,容颜似曾相识。

 

像是年轻的身体被塞入了太多零星片段,满是茫然晕眩。

 

伏在身上的那个人将他一下下沉入欲海,仿若海水盈盈裹着全身,有什么在腥咸的窒息中慢慢苏醒。

 

意识将将消退前,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的那个梦是真实的吗?

 

萧景琰自在他锁骨的啄咬间抬头,眸中闪动着孤注一掷的癫狂。

 

是啊,是真的。

 

于是他心安地昏睡过去。

 

十几岁的他或许还无法全然理解他们之间跌宕起伏的故事,但他想,不论如何,心底的声音终归让他去相信,相信那个萧景琰给予他的解释。

 

相信所谓两情相悦,所谓契阔情长。

 

萧景琰坐在床头,他怀中眼角微红的梅长苏睡得并不太安稳,他的眉峰微微皱起,呢喃细语流出唇间。

 

寂静一室,他似是听清了两个字,萧帅。

 

他没有吵醒他,只是抚着他的背脊安慰,视线凝在明净的玻璃窗上。

 

窗中隐隐映出两人相依的样子,不甚清楚,却又足以分辨。

 

就如同现在的他们,带着前世的纠葛,却又早该褪去旧日的绝望。

 

他并不知道待会儿梅长苏醒来会不会记起些什么,是如同他一般慢慢将过去拾起,亦或只当这是一时疲累误入的迷离梦境。

 

他只知道,在漫长的人生面前,清冽的校园里,这场感情才方开始。

 

他费了些心思才打听出梅长苏放弃保送名额的始末,目光晦明难辨,他轻柔替他理理额前湿润的碎发。似乎不管过了多久,无关逐鹿天下的生死之忧,又或简简单单的岁月起伏,无论此刻的梅长苏是何许身份,如何境地,却仍在他的方寸之间那样努力地将自己护在掌心里,哪怕他也只不过还是一个羽翼未丰的普通少年。

 

似如当日,未改音容。

 

然,不论前路如何,这一次他必再不会抱憾终生。

 

若有朝一日,当真得见故人,定酌酒一壶。

 

足慰前生,以期来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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