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Surlinca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相思渠 (承)

嗯,我就是咸鱼了一个国庆,最后才码字的拖延症LOF主【望天】


梅长苏很平静,尽管此刻他的命途虚无叵测,放眼望去,如雾里观花,纵然每一次饮下苦涩的匪缘药汤皆若遥问苍天,却不知会得到吉凶祸福何样的回应,他仍是淡漠得似乎透出心如止水的味道。

 

他是习惯了的,对自己的寿数,从没什么希冀奢求。从他做出抉择,情愿承受挫骨削皮的苦痛,强撑着破败残躯也誓要将沉冤洗雪的那一刻起,也就坦然接受了将会早早结束的生命。过去的十几年,老阁主和蔺晨也曾想过很多的法子,试图改写他悲凉早逝的命运,最终却都如石沉大海,徒留喟然长叹下的无言沉寂。

 

他没有抱过什么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那时候的梅长苏,想要的只是活到赤焰翻案的那一天,只要待到那一日,他便于愿足矣。

 

七万忠魂的冤屈悲鸣,双亲尽丧的灭门血债,太过沉重犹如霹雳轰雷般砸下的千丈庞岩,碾碎了少年林殊怀揣的所有憧憬,仅余咬牙苦撑不甘弯折的脊梁。于是乎,他一门心思尽付其中,再不去幻想曾经天高海阔的无穷可能。

 

更何况,解去火寒之毒的代价已经给了他一个归处,而他,欣然接受。

 

他完成了十几年殚精竭虑的心愿,借口远离朝堂,遁走江湖,多活一年还是两年,本来也没什么区别,而冰续丹赋予的三个月,逆天改命让他重新做回林殊,战死沙场,甚至是成全了他马革裹尸的私心。

 

他从未构想过翻案后的日子,仿佛一切都将在那一天终止,之后何去何从,都不需费心,亦从十三年前就注定无法改变。

 

而此刻,尘埃落定,冤魂得祭,他却从北境捡回了一条命。蔺晨告诉他,你还有可能活下去,虽然只是轻微缥缈的可能。

 

他站在墨翠山林间,黛青颜色随着云雾由浓渐淡,清风微扬,细雨斜洒,平静又生出茫然。

 

这是一个奇妙的矛盾,他想要活着,却又对活下来习惯性地不抱任何希望。前者源于骨子里的坚韧,他晓得父亲放手时无法诉尽的舐犊情深,他所有殒命的战友亲人都是那样渴望他能活着,林殊不畏死,更不畏活。而后者,来自这段艰辛岁月里的每一次病重,每一次垂死,耳提面命式的哀呼悲叹。

 

而茫然,林殊的未来一度和他本人一般明亮耀眼,鲜烈风流,宽阔如同漫无边际的汪洋沧海。可梅长苏,似乎又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倏忽十三载,他放弃了许久,如今又好似要设想一个来日。

 

静如止水下的,心乱如麻。

 

祭香一炷,轻烟徐徐,飞流端着药碗推开门,看见他的苏哥哥蹙着眉头出神,眼中流动的情绪不是悲伤,却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飞流将药放在桌上,疑惑地看着那柱香,梅长苏回头瞧见他不解的样子,走到桌旁坐下,唇边有温和又凝重的笑。

 

“苏哥哥的一位故人,也算是……一位长辈,他过世了……”

晨起琅琊阁接到消息,梁帝驾崩了,这位重权寡恩的君王终究逃不脱凡人的宿命。梅长苏得知此事的一瞬间有些许的恍惚,这位他昔日的舅舅,而今却是隔着血海深仇,唏嘘过后,一炷清香。

 

飞流歪着头想了想,他记忆里苏哥哥提过的长辈并不多,听到过世两个字,少年想到的是当年在金陵城中让梅长苏悲恸不已的太皇太后,“太奶奶?”

 

梅长苏闻言微怔,摇着头否认,“不是……这个人和太奶奶不一样的……”话音方落,眸中却是一顿,半响无言,“其实很久以前,或许也是一样的……”

 

他想起寿仪那日,苍凉老迈、众叛亲离的梁帝问自己,还记不记得他也曾带他骑过马,放过风筝。

 

他记得,作为林殊时的一切,其实他都还清清楚楚,未曾忘却。

 

那个时候,林燮还是大梁战无不胜的传奇,祁王已初露风采卓然的贤王品貌,他却还很小小矮矮,只到父帅膝弯的高度,身旁站着只比他高半头的萧景琰。他们的风筝是宸妃做的,疾驰骏马的模样,扬蹄如飞,栩栩如生,将门出身的姑姑笑着把风筝递给他和景琰,摸着他们的头,望他们将来腾空奔翔于广袤天地。

 

只有一丁点儿大的萧景琰和林殊拉着风筝线在九安山乱跑,人小力气也差,风筝总也飞不高,最后还是父亲们帮忙,方将骏马送上天际。

 

后来,物是人非,再不是当年的样子。

 

萧景禹饮下鸩酒前哀叹,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他和景琰的命途也在这场腥风血雨中犹如断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彼此渐远。昔日畅想的来日方长分崩离析。

 

青烟袅袅,心间忍不住蔓延大片旧日光阴,又依稀轻言低语,太多的事情已经结束,或许也该开始些什么。

 

要梅长苏想一个未来,似乎并不艰难,上有庙堂之高,下有江湖之远,他可以是指点朝堂挥斥方遒的股肱重臣,也可以是叱咤江湖名传天下的江左宗主。可所有的恣肆潇洒,雄阔壮丽,因为缺了什么,而令余下的部分,都索然无味。

 

林殊的未来里,萧景琰从来有最重要的位置,并辔而行,执剑御敌,他该是踏日暮归途时不变的陪伴。

 

而在梅长苏的未来里,萧景琰该扮演怎样的角色?以前他从未曾思及,现在却每每浅浅略过心尖,风起涟漪般荡开一池心水难静。

 

飞流不大明白梅长苏眸光轻闪下的欲言又止,偏着头把药推到面前打断了对方的心绪作乱。蔺晨的药比之前有效许多,有时喝下去让他脏腑也会暖意融融地热上一会儿。或许正是这微弱的温度让素来岑寂的水波轻缓涌动,撩起扰人的脆弱祈愿,而这点儿不起眼的念想,在此刻忽而放大,侵占了全部的心思。

 

他知道,再过几日就是登基大典,萧景琰会着玄袍帝冕,握玺印王座,真正开启他睥睨天下的王者生涯。这是萧景琰的未来,登高辗转,彻骨孤独,算得上由他一手构画。

 

梅长苏其实很不善于祈祷所谓绝处逢生柳暗花明,他向来不相信奇迹,更厌恶渴盼后一无所有的失落;梅长苏也清楚不该将成为帝王的萧景琰像少年时代一般紧紧锁在自己的未来中,不论谋士,臣子,还是江湖人,他们中间都隔了无数沟壑川峦。

 

他知道,他明白,他晓得。

 

可是,他捧着那碗温热的药汤,热气模糊了无可奈何的浅淡笑意。眷恋生出痴妄与贪心,尽管这般清冷克制,也敌不过相思绕骨,连他也只能放任微末的渴望疯草般滋长叫嚣。

 

有一个很孤单的人,等着他来赴两年之约。

 

如果可以,他不想让他失望。

 

飞流乖顺地趴在桌子上看苏哥哥温柔地弯着眉,略带了些笑意地对他讲,若是能治好,就好了。


TBC


默默致敬活在台词里的景琰,以及不要问我作为一个婚礼贺文婚礼的部分在哪里~~~


在最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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