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Surlinca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撰梦 (上)

时隔大半年的不可能性定理的第三篇番外......


霖市刑警队,队员们偷瞄着自家队长英俊不凡的锅底脸,阴魂不散盘旋着的低气压一周来愈演愈烈,于是一个个机智地选择噤若寒蝉,退避三舍,只有不怕死的许栩和赵寒凑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师傅这是怎么了?”许栩迅速地瞅了一眼季白眼底大大的眼袋,“难道天天做噩梦?再过两天就能进化成熊猫了吧,正好拖去动物园给队里补充经费。”

 

赵寒也跟着像模像样地打量了一下,“别逗了,他会做噩梦?!他不把噩梦吓哭了就不错……”

 

“没准儿是梦见前女友了呢?”

 

“啧……”赵寒望了望正在皱眉翻看文件的季白,“要是前女友就好了……”

 

思维敏捷的心理学才女挑眉琢磨着赵寒与众不同的重音咬字,不是前女友,难道还是前男友不成?

 

许栩两眼放光。

 

季白很久没有梦到过郑秋冬了,准确来说,从他走了之后,一次也没有,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清晰完整地梦见那些早已搁置积尘的往事。

 

记忆里初次相遇的那个冬天,大概是郑秋冬这辈子仅次于锒铛入狱时以外最狼狈的低谷。

 

那天他追踪着嫌疑犯跑进了居民区,却被狡诈老练的歹徒甩开了一截,等他拐入午后安静的老旧楼群,疑犯早凭借常年混乱堆积的杂物废品隐身不见。季白举着枪,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搜略过看似平静如常的环境,谨慎判断对方最有可能的栖身之所,某张肮脏的毡布或者几块糟烂的木板之后也许正埋伏着走投无路的持枪猛兽。

 

感官在高度集中的精神下放大,轻微的响动都难逃对峙双方敏锐的捕捉,以至于当那个青年悄无声息出现在楼道口的时候,季白和嫌犯都着实吃了一惊。

 

季白微微眯了眯眼睛,青年苍白瘦削,相貌几分斯文,可惜从发型到精神状态都透露出这应该是一个刚出狱不久的犯人。

 

从青年所站的位置,可以毫不费力地同时看到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和举枪的季白。郑秋冬面无表情,当然,对于他而言,这也绝对不算是司空见惯的阵仗,他的冷漠不过是顺应了很久以来茫然封闭的心理惯性。

 

季白警惕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他看到男人不动声色地调整视线将局势尽收眼底,四目匆匆相对又分离,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却缺了本该熠熠生辉的神采。郑秋冬微微叹了口气,声调不高不低,似乎有点儿嫌弃自己的多管闲事。

 

“垃圾桶后面…..”

 

话音未落就闪身躲避,不过一秒的功夫就传来几声枪响。被郑秋冬道破位置而偷袭不成的疑犯孤注一掷,交火中被季白击中右腿,逃跑无望又气急败坏的歹徒干脆举枪射击郑秋冬报复,一颗子弹擦着他身后紧贴的墙壁打进了对面的邮箱。

 

郑秋冬下意识地闭紧眼睛,又一声枪响,耳边传来威严低沉的嗓音。

 

“别动,不然两只手都别想要了。”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矫健犀利的男人神色淡定地举枪从面前走过,英挺而倨傲,一脚踢开疑犯掉落的手枪,冷眼旁观对方倒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狼嚎鬼叫。

 

未及郑秋冬反应,刑警队后援的警官赶到,将罪犯连拖带拽压上了警车,直到这时,他才舍得分一个眼神给身后的青年。

 

“多谢。”

 

郑秋冬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枪响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一大群围着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看警戒线内的一滩血迹,看被房东骂得狗血喷头的郑秋冬。

 

“我就知道你这种蹲过号子的人,到哪里都惹事,你赶快给我卷铺盖滚蛋,下次还不知道招来什么是非呢!”

 

郑秋冬听着房东口沫横飞的指责,其实很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他是经济犯又不是杀人犯,这么惊心动魄的架势他还够不上格。等房东怒骂着说因为他惹了麻烦所以要扣下刚交的一个季度的租金时,他眨了眨眼,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没错,我确实是杀人犯。”然后笑看震惊的房东哑巴了一般憋得脸红脖子粗,毫不理会身后一群旁观者指指戳戳的议论,径直上楼。

 

几步之外的季白勾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的家当算得上简陋,一个破旧的旅行包就足够,郑秋冬郁闷地抿着嘴角,杀人犯连三个月的房租都要不回来,真是失败。他孤零零走在小区昏暗的路灯下,感叹这个时候如果再飘点儿细雪会不会更应景,深冬的寒风吹动干枯的枝桠,他站住脚跟,仰视星光寥寥的天空。

 

他早就知道的,所背负的污点会如跗骨之钉,恶鬼般纠缠他的后半生,时不时从背后捅上一刀,教他永远忘不掉那种鲜血淋漓的疼痛与万丈深渊的绝望,可即便清楚,却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难过。

 

郑秋冬拖着脚步走出小区时,季白正靠在车旁踩灭还亮着火星的烟头,他的脚边还有不少,看样子是等了不短的时间。

 

季白抬眼看见他,干脆利落地把车门一开,“上车。”然后就自顾自地钻进驾驶席,看都没看他一眼。

 

郑秋冬垂着眼考虑了三秒就做出了决定,既然来的不是警车,那么去哪或许都比露宿街头来得好一些。

 

其实这话不太严谨,毕竟如果换个人,郑秋冬大概会竖起全身的硬刺,他后来也没来得及吐露,或许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唤醒了心底那份随轮回深埋的信任。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暂时住在我家,算是我的答谢。”季白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落在前方,仿佛把一个素不相识又有案底的人带回家不过一件稀松常事。

 

“这位警官没听到我是个杀人犯吗?”郑秋冬扬起眉,语带嘲讽。

 

季白毫不避讳地开口,“郑先生是经济犯罪,作为目击证人,背景调查是例行公事,明天还要有劳郑先生去刑警队补个笔录。”他转过头,“正式做一个自我介绍吧,霖市刑警队,季白。”

 

郑秋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回头仍是淡漠随意的口吻,“前传销诈骗犯,郑秋冬。”

 

他们之间的差异与距离其实早在这一刻就清清楚楚,可萍水相逢时不以为意,越陷越深时视而不见,直到最后才发现它是那样鲜明又残酷。

 

重头再来并不会像喊口号那般轻而易举,大家振臂一呼就一马平川地奔向光明未来。季白冷眼旁观,看着住在自己家的房客沉默而坚忍地披荆斩棘,在并不算太宽容的社会里举步维艰地闯荡。离开监狱并不意味着惩罚的结束,重新获得认可的过程充满了太多的挫败与绝望,季白不想去评判来自外界的质疑和排斥,正当的防备与谴责同人性的自私和冷漠总是交织得难解难分,他更好奇郑秋冬会怎样应对这一切责难,是前行,还是退缩,是升华,还是堕落。

 

季白阅人无数的目光里,不知名的情绪滋长发酵,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是一个值得爱的人,他是我爱的人。

 

当郑秋冬终于得到一份稳定而令自己满意的工作时,季白从他的大衣里拿出家门钥匙,举到郑秋冬面前,“这一次还要拿吗?”

 

他说得从容,仿佛从借住的房客到同居的男友,角色转换是何其顺理成章的事情。他始终记得郑秋冬是如何自然地拿走他手上的钥匙,若无其事地说着,“我上班去啦。”

 

他的唇边有一点儿抿住的笑意,季白觉得,这个神采奕奕的郑秋冬,果决而自信,才是从寒冬中走出的,真正的他。

 

季白的血液里或许生而涌动着固执,所以他从不理会旁人的看法,也从未向任何人隐瞒郑秋冬的存在。以至于当郑秋冬向他提出分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谁同他出言不逊地说了什么。

 

郑秋冬神情平静,不疾不徐地向他列举一个男人,一个坐过牢的人,同他这样一个警察,一个出身大家的人在一起究竟意味着怎样的艰难。

 

“你说的这些,我并不在乎。”

 

“你可以不在乎,而我在乎,警察和罪犯在一起,这些多余的压力和非议,我不想再承担。”郑秋冬放下钥匙,依旧没有任何迟疑,“因为不划算。”

 

他的话毫无转圜的余地,精准无比地痛击季白的软肋,如果被放弃,那么一厢情愿的执着不过是引人嘲笑的愚蠢,退缩的郑秋冬不值得他强求。

 

他的梦境到此为止,于是他并不知道,千里之外,在郑秋冬的记忆里,还有过这样一句话。

 

这段感情里,季白的坚持来源于自幼的无往不利,而郑先生你的勇气则生于过去的一无所有,他想要赢,而你不怕输,看似相同,实则大相径庭,他输不起,你输得起,因为恕我直言,事业,声誉,朋友,你还没有可输的东西,未免不够公平。

 

他来的那个冬夜,天空中没有落雪,他离开的这个夏日,却有骤雨不歇。

 

时光并未停步,匆匆就走了两年。季白回到空荡的家里,胡乱吃了点儿东西,洗了个热水澡就利落地上床,临睡前两粒安眠药,打算彻底断绝持续了一周的恼人梦境。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传来没精打采的嗓音,浮在半空中,连影子都没有,“阿诚哥,这可怎么办……”


TBC


季白和郑秋冬的人物性格参考了一部分百科,OOC的话请见谅


靖苏和诚台在哪里~~~在后面啊,大胆猜测后面的走向吧,我看看有人能猜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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