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Surlinca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不可能性定理 (18)

 @雪色流年  @斑驳骆离 ,回来晚了抱歉,旅游回来之后一直不在状态,卡了许久,可是一时我也写不出更好的了,见谅见谅,欢迎看完后提意见。以及请牢记这里面没有没有没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没有十命换一命梗,所以不论你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安心看下去就好了


明诚痛恨等待,望不穿尽头的无力困守,像是迫人窒息的潮水般汹涌不散,总让他回想起幼时暗无天日的虐待,恐惧和绝望在漫无休止的黑暗里啃噬,以前是伤痕累累的小小躯体,现在是风雨飘摇痛不可挡的心。

 

所以长大后的他习惯主动,再不想无能无力,可曾经怀中的孩子却硬生生拦住了他的脚步。


明诚只能等待,等到了明台顺利拿到密码本逃离汇丰银行,等到了他和大哥丧失死间计划的指挥权,等到明台被汪曼春带回76号。他坐在明台的房间里,冰冷的手指抚摸过照片里小少爷明亮的笑容。他知道几十分钟的车程外,在他认识的那一间审讯室里,墙上陈列着扭曲疯狂的刑具,遍染着洗刷不掉的血腥。

 

明台在被伤害,夜色如旧,静谧依然,可他的小少爷却正在支离破碎。那个漫长的夜晚里明诚仿佛变回了昔年狼狈不堪的孩子,所有锤炼出的坚强在喧腾咆哮的疼痛里破碎成灰,湿润滚烫的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明台遍体鳞伤的样子。

 

怎么会不怕呢?举枪瞄准明台的时候,他心中如坠深渊,恐惧在耳旁呼啸而过。望着明台虚弱的笑容,他在心中反反复复地默念,明诚,这辈子再遇到他,绝不是为了让你就这样失去。

 

再次见到明台,明诚甚至不敢紧紧地拥抱,因为晓得对方身上到底有多少尚未愈合的伤口。他只是把明台圈在怀里,一个字都说不出。

 

身后房门并未阖紧,明镜看了看相拥的两人,沉默地转身离去。

 

上海还是风致楚楚的十里洋场,对明台而言却已沦为催人性命的龙潭虎穴,明镜再舍不得,也只能放翼护长大的幼弟远走他乡。

 

明镜揽着明诚的手臂徐徐地在花园里散步。明诚有些忐忑,自打明台坦承了他们的关系,每每见到大姐,气氛总是浓稠的压抑。他心里清楚尽管明镜始终疼惜自己和明台,却无法轻易接受这样离经叛道的决定。此刻明家长姐显然在酝酿着一场交谈,让他紧张到手心儿都有些薄汗。

 

明镜余光打量着明诚低头局促的表情,心下不禁莞尔,不论年岁,无关经历,在她眼中,他们到底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明镜停下脚步,语气平淡,“你和明台的事情,想好了吗?”

 

开门见山,只一句话,明诚的手臂瞬间僵硬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斟酌,全然失了往日口若悬河的气势,说出口的是再平实不过的话语,“大姐,我是真的爱明台,他也一样。”

 

“不管你如何跟我高谈阔论爱情无关性别,都无法否认这不是一条寻常的道路。”明镜看着阿诚,面容上瞧不出喜怒,却俨然一副明家大家长的威严,“在你和明台把对方当做恋人之前,你们首先是亲人,你是明台的哥哥。如果到了最后你们彼此埋怨、指责甚至伤害,又或者所谓的爱情无疾而终,失去的都是十几年来相濡以沫的家人,你明白吗?”

 

不同于猜测中明镜可能咄咄逼人的阻挠规劝,深沉的语气倒像是对一个承诺的索求,让明诚脑中盘算的反驳辩解都落了空。

 

他只能讷讷说着,“我们……不会……”

 

明镜拉着有些怔忪的明诚转身,眼前是灯火通明的明公馆,那是她守护了半辈子的港湾,心底最珍贵的牵挂。“你要我同意这件事,可以,但是我要你和明台保证,选了这条路,就得走一辈子。”故作严肃的脸上终是露出温柔的笑容,“不许你们两个胡闹把这个家给我折腾散了,听见没有。”

 

愣了好几秒钟,混杂着欣喜的难以置信,明诚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唯恐自己听错了什么,“大姐您……”

 

明镜怅然,“明台就要走了,总不能让他带着顾虑和遗憾离家。”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捶打着明镜的心脏。她想要保护的家人们每一个都游走在悬崖的边缘如履薄冰,在刀锋和针尖上拼死搏杀。她记得雨中歇斯底里的争吵后,明诚送她回去,她捧着明台沾满鲜血的指甲泪如雨下,忽而抬首看见后视镜中阿诚通红的双眼,紧绷的下颌,不能哭,不能闹。

 

那日在黎叔家中看到拥抱着的两人,如此似曾相识,熟悉到几乎戳进了明镜的心窝。闭着眼靠在阿诚肩上,明台心安的表情,像极了多年前丧母的孩子,在布满鲜血的梦魇里备受折磨,直到很久之后,才渐渐忘却恐惧和伤痛,陷入睡意时舒缓蹙紧的眉头,仿佛终于相信已将惨淡的经历斩断在身后。明诚的眼中闪动着浅浅的光晕,他轻抚着明台,眸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死里逃生般的感激。当年她和明楼将瘦弱的明诚领回家,在门口俯下身告诉他,走进这扇大门,所有伤害都会结束,他眼中也是这般的光芒,如同终于从深不见底的等待与祈盼中苏醒,曾经卑微凄凉的生命再次沐浴到希望。

 

或许追溯到她第一次将明台交给阿诚,嘱咐他好好照顾不可以放手时,一切便已经注定。

 

那些愤怒不解在惊涛骇浪般的生死前变得浅淡,她的弟弟们已经过得那么苦,几乎所有平常的幸福都成了奢侈,她又何必执着,毕竟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这一家人的开心喜乐。

 

明镜将一个蓝丝绒的盒子塞进明诚的手中,里面的对戒是她精心挑选,自己的祝福对于即将分别的两人有怎样的意义,她很清楚。

 

手微微颤抖,声音却沉稳郑重,“谢谢大姐,您放心,我和明台一定……”

 

明镜笑着敲了敲阿诚的额头,“别急着给我立军令状,你们瞒了我那么多秘密,告诉明台,等他回家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

 

“是,等他回家,我们后半辈子一定好好向大姐赔罪。”他承诺着,身后是逐渐暗淡的夜色,和家里永不熄灭的暖融灯火。

 

听着天台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明诚攥紧了拳头,真相那么残忍,前途如此诡谲,他们痛着,却也承受着,不曾后悔,不曾退却。送走了明楼,明诚上到楼顶,小少爷坐在地上靠着围栏,整个人如同被抽离般失去了焦点。他走上前,坐到明台旁边。

 

小少爷低着头不肯看他,却操着沙哑的嗓子开口,“狩猎计划的安排,程锦云的出现,还有摆渡任务的内情,我早该推测到你和大哥是共产党…….”

 

“明台,对不起。”

 

“那时候真的很难过,本来以为终于可以和你站到同一条战线上,转眼就好像背叛了你一样。”明台头埋得更低,有些气不过的样子,“明明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诓我,结果内疚的是我,折了梅花去道歉的还是我。”

 

“明台……我……”

 

明台突然抬头盯着他,打断了明诚欲言又止的解释,“现在呢,你还瞒了我什么?”

 

明诚迎着明台的视线,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没有,什么都没有瞒你。”

 

小少爷赌气似的错开眼神,闷闷地说着,“我知道,就算真的有,为了任务,为了胜利,甚至为了我,你也不会说。”

 

明诚无奈地笑笑,握紧了明台的手,“你只要相信一件事,从此刻开始,我们投身于同样的信仰。不论沿途风云变幻,终将殊途同归,君心似我。”

 

明台看了他良久,才轻轻点头。

 

要是明诚知道明楼已经将死间计划的第二套方案如数告之了明台,估计连额角都会痛起来。然而他不知道,所以当小少爷反握住自己的手越收越紧时,明诚不明所以。

 

“明台,怎么了……”

 

“没什么,想你……的手了……”

 

明诚倒是没有追着他取笑,语重心长的叮嘱,是恋人,也是家人,“离开上海之后,要服从组织的安排,不许任意妄为,好好照顾自己,保证安全。”

 

明台勾起苦涩的微笑,“要是往常,我大概会说,阿诚哥你真是絮叨又操心,我早就长大了。”他转过身,蕴满伤感的目光凝在明诚温柔的笑意上,“可今天我才发现或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成熟。”

 

“我一度也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需要旁人煞费苦心的保护,可以独当一面。”想着明诚差点儿就替自己走入死间计划,明台黯然地笑笑,“离开军校回上海的时候,我本以为自己对所谓的战争已经认识得足够透彻,作为特工,毒蝎出类拔萃,作为战士,我将生死抛诸脑后,我不畏惧过鲜血和牺牲,甚至想象过死在敌人子弹或者刑讯下的结局。可直到刚才,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幼稚,才真正看清为前线胜利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以多残酷。”

 

看着明台愈来愈哀痛的面容,连声音都变得哽咽,明诚心疼地张开手,揽过对方的肩头。

 

“于曼丽始终不知道来龙去脉,老师……他到死都还背负着叛徒的污名,还有你和大哥,忍受着别人不明就里的谩骂指责,在那么多方势力中斡旋游走,面具带了一层又一层,没有倾诉衷肠的机会,不能光明正大地为真正的信仰而战,随时可能披着伪装离开人世。原来牺牲不仅指性命,而是一个人能拥有的全部,要付出的挣扎忍耐远比死亡多得多,我以前看到的实在太肤浅。”

 

“阿诚哥,我才明白你过得有多辛苦。”

 

“……很快,你也要过这样的日子了……”明诚揽着明台肩膀的手指渐渐泛白。

 

国共双面间谍,他的小少爷也不得不收敛起所有情绪,带着一张张面具步履维艰,稍有差池,甚至是来自两方的猜忌和剿杀。

 

对着明诚忧虑重重的神色,明台却舒展了眉眼,眸中满是坚定,“可我不后悔,你能做到的,我也能。阿诚哥可以放心了。”

 

明诚收了收怀抱,他的小少爷不会让他失望,可是,心中暗自轻嘲,在你回来前,我恐怕片刻都无法安心。

 

“对了,大姐托我转送一件礼物给我们。”

 

“是什么?”

 

“是祝福。”

 

明台瞬间红了眼眶,还隐隐看得出些伤痕的手指覆在盒子上,用力牵起孩子气的笑容,“真好……”

 

明诚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别高兴得太早,大姐说了,等你回家之后,要好好收拾你,看你敢不敢再骗她。”

 

小少爷扬起眉,“收拾我,还是我们?”

 

两人相视一笑,明诚轻吻他的眼角,“我们,永远都是我们。”

 

天边还堆积着沉厚的铅灰乌云,天台上来回扫荡着萧瑟的寒风,甚至挨着栏杆的大衣都沾了一层灰蒙蒙的土。他们为对方戴上长辈送的戒指,这个不起眼不讲究乃至颇是简陋的天台仿佛狂舞风暴中最平静的孤岛,是战时烽烟里暂借的幸福。

 

明台靠在阿诚怀里,仰头看着无名指上泛起的光泽,“你说这是不是宿命,苏哥哥阔别十数载才能与景琰哥再相见,那我呢,要走多久?“

 

“若真是注定倒也好,只有重逢有期,多少年都无妨,我会等着你,大哥和大姐也会等你回家。”

 

贪婪享受漫长离别前最后的相聚,明台喃喃说道,“那就好。”

 

三月渐暖,草长莺飞,梅长苏随行九安山春猎。本该挽弓拨头筹的萧景琰却只身策马,悄悄沿着小路到了鲜有人至的北坡。梅长苏总是一身宽袍广袖,风华如玉读书人的样子,再见那人着一袭猎装,萧景琰心里五味杂陈,泛起绵密的疼痛。

 

那时梅长苏进了悬镜司,他却要束手旁观。列战英忧心忡忡自家殿下会一时疯狂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举动,可萧景琰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密道里,缄默无言,他看着眼前早已修复不见裂痕的铜铃,神色黯淡而决然。整整三天,密道中的寂静无声让人如同窒息般难以忍受,靖王府伪装的风平浪静却在接触到萧景琰的目光时轰然破裂,像是濒临溺毙飘零无依,就这么被泼天风雨卷进暗不见底的漩涡。他不肯休息,不肯进食,长久的站立连背脊都变得僵硬。

 

不知是想陪着那人一起受难,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惩罚自己。

 

梅长苏被救回苏宅的消息传回,萧景琰像陡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勉强撑着墙壁才不致踉跄的身体颓然倒下,他张开一直攥紧的右手,颤抖的掌心里是被汗水浸得褪色的同心结,溺水之人手中犹如性命般紧抓不放的救命苇草。

 

他将同心结收入怀中,迈开疼痛僵直的双腿,一步步走向苏宅。

 

看着晏大夫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针,乌黑的汤药一碗碗灌下去,看着梅长苏病得神志不清,呢喃不断,而他能做不过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握着他寒凉如冰的手指,对着昏迷中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心痛如绞。

 

梅长苏一醒来,见到的就是憔悴得快脱了形的萧景琰,两人竟一时凝视无言。还没等说些什么,晏大夫就黑着脸将两碗药重重放在眼前。

 

“晏大夫……您看我这才刚醒,您就让我喝这么多药啊……”

 

“不遵医嘱胡闹乱来的病人喝上一缸苦药汤都是活该!”晏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耐烦地挥挥手,“一碗是给你的,一碗是给他的!”

 

“我?!”这下连萧景琰都有点儿傻眼。

 

“哼!连着八九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儿的吗?!非要守着他,年纪轻轻性子那么倔,拉都拉不走!你看看你那脉象,虚浮无力,五脏郁结,简直是胡闹!”随后又指着闻此惊痛恍惚的梅长苏一顿数落,“还有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别再肆意妄为,你也不看看哪次你一病倒,这苏宅上下不是人人提心吊胆的,你再看看他,再这么来两回,没准儿这个傻小子就得陪着你把自己的命也给折腾掉!”

 

“你们俩都给我喝药、谢客、睡觉!”

 

老大夫着实被气得不停,骂得两人哑口无言,只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端起药碗,满嘴苦涩的时候瞟一眼对方,皆是一样皱紧的眉头,一脸的不情不愿,竟也生出两分笑意。

 

“景琰……”好容易唯唯诺诺地送走了晏大夫,梅长苏看着对方深陷的眼窝心中尽是酸楚。

 

“小殊,我有点儿累……”

 

身下的床铺还带着梅长苏的温度,不过刚刚闭眼,这几日里无数徘徊盘旋的痛楚与焦虑,扎进心中的寸寸利刃,附着在肌骨头颅中的僵硬疼痛,所有一切都化为席卷而来的疲惫,瞬间淹没了他。在他身畔,萧景琰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景琰……”梅长苏沉下眉眼,目光晦明难辨,他躺在他身旁,低声自语。

 

萧景琰休息了两天便无碍,梅长苏的病却养了大半个月。萧景琰依旧将所有能腾出的时光都耗在了苏宅,日子似乎没什么不同,两人切磋着愈加繁杂的朝务,偶尔也会话起从前,逐渐浓郁起来的草叶萌发的香气,从让人追念同样葳蕤明烈的少年岁月,在慢慢回暖的阳光里,他们等着那个最后的时刻到来。

 

只有一点,从过了除夕之后,梅长苏总是恍神,每每聊着些什么,亦或是各自垂首于书籍政事,偶然一抬眼,那人却已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眼中流转的情绪太过复杂,犹豫而决绝,难过却又慰藉,凝视着萧景琰的目光似是迷途在某些纷扰中,如同被硬生生拖进交错从横的无解迷宫,再顾不上其他。

 

萧景琰不是没有问过,却屡屡被他搪塞遮掩过去。起初他曾以为那人又陷入旧日回忆,怕戳了他的伤心处,总不敢穷追不舍。直到近日,不过白纸黑字,寥寥数行,他才恍然大悟。

 

萧景琰攥紧握住缰绳的手,心中如离火过境后的荒原,满是焦黑的断壁残垣和肆意流淌的鲜血。

 

你怎么可以又骗我。

 

许是他的目光实在灼热,不远处背对着他的梅长苏若有所感地转头,看到的是萧景琰缓缓驱策着胯下骏马逆着春光向他走来。

 

“你不去围猎,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这些年四处戍守征战,我也难得来一次九安山,自是故地重游更有意义些,何况还有你在。”

 

梅长苏笑而不答,松了松缰绳,让两匹马靠得更近。那些鲜艳明亮的过去里,他们很多次在这林间山地驰骋,放肆挥霍着烟火般绚烂的年华,烦恼好像拂晓天边寥落的晨星,下一刻就被湮没在耀眼升起的旭日东阳里。

 

如今景致依旧,尘世却早已蹉跎。

 

“刚才在想什么,我离得那么近,你才发觉。”

 

梅长苏像是被戳破什么秘密一般的略微紧张,却旋即敛去不恰当的神情,言笑晏晏,似如往常,“在想,你当年是不是一不留神从这里滚下去过?也不算吃亏,至少我们还发现了一条小路。”

 

萧景琰也跟着笑笑,“就这些事情你记得最清楚”,被遮挡住的右手却收得更紧,连筋络都痛苦地浮出。

 

你是不是从未想要改变这个决定,即使频频的神思不属,也只是永不会宣之于口的孑然哀悼。可是凭什么,这本该是我们两个人的结局。

 

一场血流漂橹的大战,尸骸遍野,却毫无意义。他们找到了聂锋,幸甚至哉,似乎是在痛苦后看到了些许慰藉,但可笑,所谓幸福与伤痛的天平十数年未曾被撬动。

 

萧景琰难得不在苏宅,哪怕神机妙算的梅长苏也想不到,此刻他正在靖王府的书房见一个人,蔺晨。

 

所有人都以为是梅长苏飞鸽传书从南楚请来了蔺晨相助,然而萧景琰早在春猎前就已经送信至琅琊阁邀他到金陵一叙。

 

“不知景琰所求之物,蔺少阁主可带来了?”

 

蔺晨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手摇着扇子,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你怎么知道此物能圆你心头夙愿,又如何知道琅琊阁有这东西?”

 

萧景琰抽出案台上落着的一本书,“这本志怪野史,小殊当年拔毒疗伤时曾经读过,你给他的。”

 

他在回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睹尽梅长苏十三年来的所有痛楚孤独,可见证一个人的过往实在是神奇又复杂的经历,就像人活一世,也未见得能铭记荏苒生命中的每一抹细节。很多记忆就像掩埋在黄沙下的遗迹,只有当机缘巧合的狂风席卷,才得以窥见脑海深处藏匿的真容。

 

从回到他们的世界起,萧景琰没有停止过阅览医书药典。他早不是昔年天真相信着只要信念不死总能人定胜天的懵懂少年,他不是不知道这一切或许都无力回天,却无法放弃。四处搜罗歧黄之术的下属,在呈上来的典籍里混入了一本记载所谓生死秘术的志怪传说。

 

他也只是瞟了一眼,才蓦然想起梅长苏读过这本书。信手翻来,却未曾想触动了记忆里第二条锁链。

 

夜阑

 

有些熟悉的两个字,脑中迅速飞驰的片段不断闪现。是了,琅琊阁的藏璧楼中囊括天下至宝,蔺晨带着梅长苏去看过。模糊的场景中,两人身后一闪而过的木匣上就刻着这两个字,梅长苏脸上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清浅笑意,朦胧中是他淡然拒绝的声音。

 

“这书上说的是真的?”

 

“不过一本江湖传说,怎么可能全然作数。”蔺晨见萧景琰不为所动,便知晓这位靖王殿下恐怕什么都知道了,蔺晨摊摊手,“不过只有关于夜阑的记载是真的。”

 

萧景琰打开眼前的木匣,里面躺着的所谓奇珍,实在令人大跌眼镜,不过一枚石珠,表面满是粗粝盘虬的纹路。

 

夜阑,传说里南海归墟中生长的灵物,万里浩渺星辰的纯净光华射入幽暗无底的万丈海水,所有被吸纳的光芒都停驻其中,黑暗无垠的深渊水波里熠熠生辉,犹如被困在九天水流汇聚之所的星辰瑶光。

 

不过一旦离开归墟深海,便迅速结出石翳,世人所见不过形貌平平的俗物。

 

除去故事里美如圣境的星光,它还有另一个引人觊觎的作用,救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命数相契,共享此生。”蔺晨摇了摇头,“长苏早就知道用这东西可以把他和另一人的性命相连,如同分了他人一半的寿数在自己身上,同生共死。”

 

萧景琰沉默着,握紧了手中尚不起眼的夜阑。

 

“实则夜阑秘术是在两人之间凝练一枚契约,此后任何的疾痛伤损都会转移一半到对方身上。我和家父也曾考虑过,若是他的病势减缓五分,寿数延长身体有所恢复是肯定的,再加以调养疗愈,未必没有根治的可能,或可享常人之寿。但这却只是猜测,没有人能保证你二人各承担这一半病骨后的结局,也许二十年,也许只剩十载,寿数寥寥,多伤多病。”

 

“且不说你是大梁未来的君王,身上肩负着他看得比性命重得多的家国天下,单凭你是萧景琰,他都不会允许。”

 

“他答应过……”

 

“什么?!”蔺晨差点被口中的茶呛住,他犹记得昔年旁敲侧击告之梅长苏夜阑一事时对方的回答,他说一人置身地狱足矣,又怎能再将无辜之人拖入无尽业火之中。

 

“除夕之夜,他说过会竭尽所能,多陪我哪怕一刻。”看着蔺晨的哑然失语,萧景琰突然笑出声,“这就是他的竭尽全力,如若不是阴差阳错我有所觉察,这辈子他都不会告诉我,原本有这样一个机会。”

 

你一定要将自己看得这么轻吗?天下、赤焰、我,每一样都排在你前面,所谓的尽力转圜,余地不过方寸,是要在我萧景琰荣耀万丈秋毫无伤之后,你于生死罅隙满目疮痍中去挣扎最微乎其微的恩典。

 

山河社稷,铮铮亡魂,我们哪样都比不过,可你承诺过,要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和我一样重,又如何能出尔反尔!梅长苏,林殊,你怎么忍心就这样将我二人裂于两旁,我万人之上尊荣如锦,而你却困在刻骨噬心的地狱里告诉我,你愿意拼尽全力再多陪我一刻。

 

萧景琰的神情犹如崩溃,难得正经的蔺少阁主心下喟叹不已。

 

“我可以帮你准备施术,要祛除这夜阑上结出的石壳需费些功夫,不过依他的身体要撑到那时倒也不是问题。”蔺晨顿了顿,眼中少有的严肃,“可你应该已然知晓,这方法若他不是心甘情愿,结果也是枉然。”

 

“这是我欠他的。”萧景琰抬首看着蔺晨,眸中的坚定犹如万马军前的将领,声调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然,“也是他欠我的。”



TBC


完结倒计时了,不是下更完结,就是下下更,主要取决于爆字数的严重情况。小明能不能救出大姐,苏哥哥是否再次实力闪避,我们下次分解!


不要担心啦,说好是HE啦,充其量再虐虐也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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