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 (上)
送给小九的生贺 @没起个好名字，真是败笔 ,祝小九生日快乐，和暖暖 @和风暖暖 百年好合，快点长大，赶紧洞房！
好吧，我知道自己拖延症手速慢也是没谁了23333333
丧尸AU，设定参考行尸走肉，没看过的也无所谓，就是被丧尸咬了会变丧尸，丧尸要打脑袋才会死......
萧景琰低着头，目光落在脚下还潮湿的泥土上，持续整夜的大雨将四月回暖的温度狠狠砸了下来，满目都是雨水洗刷过后荒无人烟的清冷绿色，在晨间的薄雾中压抑着浓厚的死寂与寒意。
眼前升腾起温热的蒸汽，铁锅里的水总算烧开了，他盛了一杯塞进梅长苏冰凉的手中，后者还是那一副游离淡漠的模样，定定看着泥泞的草叶出神。萧景琰咽下一声叹息，伸手从旅行袋里翻出一包压缩饼干，倒进锅里剩下的水中勉强煮一顿早餐。
他翻弄着渐渐软成一团的饼干糊，突然有点儿后悔，说不定咬牙把又干又冷又硬的碳水化合物直接吞下去会更好一点儿。萧景琰转过头想从梅长苏那儿得到点儿意见，对方却还是木然地坐在一旁，任由手中的水慢慢冷去。
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他仰起头看着雨后碧空如洗，仿佛若无其事的苍天对于人间末世的疯狂绝望熟视无睹，犹自美丽。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兀扭曲，让他不只一次地怀疑，自己和梅长苏都不过是陷入了一场残酷的梦境。
从十三年前开始的梦境。
萧景琰曾经很少怨恨命运，虽然母亲早逝，他仍有疼爱自己的兄长，还有林殊。所以当噩耗传来，警察冷冰冰地通知他，林家和萧景禹勾结，不仅挪用公款，利用公司下属机构洗钱，为数桩不法交易遮掩，更企图嫁祸萧董事长，而林殊赫然也在涉案之列，林家三口和萧景禹事败逃逸，在高速路上遭遇重大车祸，一行人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焦炭，那个时候，濒临崩溃的他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一场荒诞破碎的噩梦。
他不相信自己尊敬的长辈和哥哥、自己深爱的恋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更无法相信那些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都已惨烈地死去，在痛苦辞世的那一刻，他们身上还背负着尚未昭雪的罪名。
可他的父亲相信，两个私生子萧景桓和萧景宣与长子在公司的较量令他惶恐不安，本该愧疚却反致怀疑，他的出轨似乎给了萧景禹和林燮充足的理由背弃自己。萧选怒不可遏地痛斥曾经的爱子和挚友，仿佛他们真的背叛了他，将陷他于牢狱之灾。他原本就忌惮长子夺权，林家对萧景禹的鼎力相助更让他如坐针毡，所有猜疑憎恨使萧选轻而易举接受了法院对他们的定罪。一切温情不再，他甚至连儿子的葬礼都拒绝出席。
萧景琰辩解过、抗争过，他千方百计想要证明他们的清白，一次次的头破血流，却徒劳无功。直到十三年后，有人来到他面前，许诺给予他真相，他将信将疑却求之若渴，等到水落石出的那天，他才知道，那个信誓旦旦辅助他的男人，那个低眉浅笑谋算人心的梅长苏，是他的小殊。
不到一个月前的清明，他和梅长苏返回祖籍扫墓，那时距离开庭只剩十天。谢玉在狱中自裁，死前留下遗书，供认夏江才是当年不法交易的幕后黑手，更是他伪造证据诬陷林家和萧景禹，并一手策划了那场车祸。夏江已经被收押，万事俱备，只要再等十天，梅长苏就能让害死双亲的仇人伏法，就能让亡者从罪犯的污名中解脱。
萧景琰看着墓碑前沉默的梅长苏，突然不想再去追问为何一开始他要带着伪装面对自己。躲藏在面目全非之下，或许是他被迫斩断过往、投身复仇与算计时仅剩的防御。那时他以为，这一切痛苦很快就会结束，尽管迟来，那仍是对他们而言无可替代的正义。
于是他轻轻握住梅长苏的手，只要了结这件事，他们还有余生去治愈彼此这十数年来的伤痛，未来还很漫长，久到有足够的时光弥补他们错失的美好。
然而正义是需要旁观者的，特定的时间与空间赋予它价值，一旦存在的环境被颠覆，即便千辛万苦地证明，也没有人会再关心。梅长苏算无遗策，却也无法料想，上天会对他如此吝啬，他苦苦想要将真相大白天下，而见证者却已被抹杀。
他们是在返回金陵的途中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萧景琰觉得自己定是还深处荒唐的梦境。如果不是，为什么那些本该出现在电影中的戏码会在现实世界上演，死去的人行尸走肉般游荡，枯朽腐败的躯体却对活人的血肉穷追不舍，如同被源自灵魂的饥饿驱策，撕咬啃噬，将整个世界同化为万劫不复的炼狱。
没有人能够解释这场灾难缘何发生，也没有人知道何时才会终结。人们只牢记着，逃命，别被咬，否则你就是下一只丧尸。
梅长苏和萧景琰亲眼目睹恐慌在水泄不通的公路上蔓延，将惊慌失措的人们紧紧裹缚在死亡的巨网中。直到路人的动脉被咬穿，溅射而出的鲜血喷在他们的车窗上，直到他们也不得以拿起武器敲碎行尸的脑袋，让他们再死一遍。那个时候，他们才终于被说服，这个世界的运转被打断，所有规则荡然无存，曾经执着的意义已无足轻重。
他们的车子被堵在回程的路上寸步难行，走了将近两天才找到一辆还能发动的汽车。将车里的丧尸干掉扔出车外，再继续上路。萧景琰能够理解梅长苏的沉默，和他眼中几乎难以压制的惶恐。
不仅因为这场恐怖片一样的灾难对于人们性命的威胁。
如果此刻人们为了生存开始搜刮劫掠超市里的物资、盗取路边的车子，甚至相互攻击残杀，那么，成为废书白纸的法律如何裁定夏江的罪孽；如果每个人都朝不保夕、生死难测，那么，或命丧行尸之口、或流离失所的法官如何宣判林殊的清白；如果整个世界只剩下仓皇逃命这一件事，那么，还有什么人会在意十三年前高速路上死在爆炸中的那些人是罪有应得还是无辜受难。
萧景琰想起电影搏击俱乐部里，玛拉和杰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银行、档案馆、法院在爆炸声中被夷为平地，那一刻，所有人回到原点，存折上的数字被销毁，于是所有人一样贫穷，承载过往的记录灰飞烟灭，于是没有人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罪犯。
梅长苏为之煎熬了整整十三年，他想要的昭雪沉冤，他在乎的清白与真相，随着世界的崩塌一道毁灭。
只差了十天，一步之遥，功败垂成，再不会有人介意孰是孰非。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回到了金陵。如果梅长苏无法洗刷冤屈，那么至少把手刃仇人的机会留给他，这样或许，他十三年所有的煎熬和努力还有一点微末的意义。虽然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但萧景琰永远无法忘怀那天的情形。
金陵已经变成一座死城，破败荒凉，整座城市里飘荡的都是尸体的气息，街道上散落着深浅不一的血迹，四下一片狼藉，见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只有大群大群的丧尸在街道上徘徊。理所当然的，关押夏江的拘留所里也是人去楼空。
萧景琰眼睁睁看着梅长苏像疯了一样，翻遍看守所的每一间屋子，举起手里的刀插进每一只挡在他面前的丧尸的脑袋里。萧景琰无法阻止他，只能紧紧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等他们将整栋建筑翻个彻底之后，梅长苏才不得不承认，他的杀家仇人已经不知去向。
回金陵的一路上，他几乎不发一语，所有克制的不甘在这一刻熔岩般爆发。他跪在地上死命地用拳头捶着，指骨处很快磨破留出鲜血，仿佛痛楚可以稀释痛苦一般。萧景琰用力箍着他的胳膊从身后抱住他，不让他再继续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泄愤，挣扎间两个人在地上滚做一团。
蔺晨告诉过萧景琰，当年林殊伤得很重，为了捡回一条命，他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活下来对他而言一度是残忍的刑罚。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结果才更加残酷，就像赤脚淌过刀尖，他跋涉了数不清的距离，却猛然发现，其实寸步未移。如果可以重来，或许梅长苏会在重回金陵见到夏江的第一天就动手杀了他。可那个时候，人们还忠诚于社会的规则和法律，功过是非会被评判记载，所以他拼了命也要改写加诸于自己和亲人身上那构陷的罪名，他把夏江送进监狱，要他名正言顺地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如今呢？
捉弄，践踏，萧景琰抱着梅长苏在地上挣扎，不自觉留下眼泪的时候，那是他对所谓冥冥天意唯一的评价。
如今梅长苏的身体虽不似最初那样百病缠身，也根本比不得林殊的健康强壮，方才的一番动作早耗光了他仅剩的力气，很快他便瘫倒在萧景琰怀里。
两个人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躺在肮脏的、落满墙皮碎土的地上，萧景琰能做的只是用力收紧手臂，在他身后默然听着梅长苏喉咙里低沉的哽咽慢慢放大成清晰的痛哭声。他想，也许十三年前他也是这样崩溃，这样脆弱，犹如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那么这一次，他至少可以陪在他身边，拥抱他千疮百孔的生命。
等了很久，直到梅长苏似乎平静下来，萧景琰才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我们走吧，城里太危险了。”
梅长苏抬起头，泛红的眼眸中一片黯淡，他看了萧景琰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我还能走到哪儿呢……”
萧景琰神色一顿，又迅速接过话来，仿佛听不懂他话中不详的意味，“我们去郊外，那里会相对安全一些。”
梅长苏没有答话，只是任由萧景琰握紧他的手，带他离开。
萧景琰忽然庆幸梅长苏没有对他说你走吧或者我累了之类的话语，梅长苏比林殊更坚强，因此，萧景琰更怕绝望的梅长苏，那种心底生出的悲观放弃，使他无能为力。萧景琰其实很清楚，如今的一切几乎毁掉了梅长苏这十三年来生存的意义，在这残酷、血腥、毫无希望，甚至下一刻就可能被活生生吞吃入腹的末世里，选择放弃抵抗对他而言是多么顺理成章。
他想，或许小殊也明白，如果他不肯再走下去，萧景琰绝不会扔下他一个人，所以，哪怕失魂落魄，他还是茫然地跟着他离去。
先前萧景琰和梅长苏回祖籍扫墓，并没有让甄平黎纲他们跟随，连飞流也是让他留在金陵。后来局势失控，金陵彻底沦陷，蔺晨他们也无法确定他和梅长苏一定会回来。他们出城之前确认过，蔺晨他们已经撤离，萧家也是人去楼空。
后来的生活槽糕得一塌糊涂，城市里散布着太多丧尸，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才离开这座被死亡笼罩的尸城，仅凭两个人的力量再回去搜寻物资就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了。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城外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上停了不少没来得及逃离的车子，他们只好一遍遍重复，打开车门，补给用得上的装备和食物，遇到丧尸，杀掉。
枯燥而绝望。
严酷的生存环境让两个人的生活显得分外困难，可让萧景琰更担心的是梅长苏的状态。他更加消瘦，总是很沉默，太多数空闲的时间都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景琰翻着锅里快煮好的早餐，心中的不安不知第多少次再度扼住喉咙，让他呼吸困难。他知道，虽然梅长苏此刻还在他身边，随他一起艰难求生，可在那个人心底，还远远没从这打击中恢复。
他无法苛责对方在经历了这种种之后质疑活着的意义，何况他们眼前还是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荆棘之路。也因此萧景琰格外害怕，他怕某一天，自己的存在也不足以再支撑梅长苏继续走下去。
到那时，他将彻底失去这个人，再无力挽回。
TBC
心疼苏哥哥一秒钟【望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你命这么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