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and Light (8)
这次我终于把时间线拉长了,撒花鼓掌!
副标题应该叫做"我的爱人假死十年,应该如何破镜重圆",狗血,言情,慢热,没有赤焰案,专心谈恋爱
时间曲线是陡峭的,拥有巨大的一阶导数,仅以分秒计的自变量区间也能对应不小的纵跨度。十年前短信箱还需要主人左右为难地思考保留哪一条,十年后除了接盘验证码和各色106开头的商家活动,其余用处实在寥寥。
梅长苏随手删掉某银行的信用卡宣传,视线再度回到桌上,三个大男人带着一个男孩坐在甜品店里,着实有些别扭,不过飞流显然不为所动,正在努力和芋圆芒果红豆沙战斗。
他觉得景琰的忍耐应该快到极限了,毕竟蔺晨的目光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在近距离观察某种珍奇异兽,一副吊儿郎当啧啧称奇的表情。
果然,萧景琰神色冷峻地开口,“蔺先生。”
“不好意思,失礼了。”被点名的人笑得丝毫看不出抱歉,“我是实在好奇,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萧景琰是个什么样子,能让这个一向铁石心肠的没良心魂不守舍这么多年。”
“没良心?”
“别理他。”
“我辛辛苦苦把你治好,结果你活蹦乱跳了就对救命恩人恶语相加,这还不算没良心?”蔺晨鄙视了梅长苏一番又转向萧景琰,语带惋惜,“他可是医院里最受欢迎的病人,拒了多少姑娘,惹得佳人泪眼还不算铁石心肠?”
“得了吧,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梅长苏翻了个白眼埋汰道,“我明明是蔺叔叔治好的。”
萧景琰还记得之前在车上梅长苏说过他的主治医生就是蔺晨,此刻看着两人老友般相互嫌弃,梅长苏生动的眉眼让他稍稍为那份自己不曾参与的熟稔而计较,倒也谈不上妒忌,只不过伦敦那七年就像七滴青柠檬汁,一滴滴分毫不差弹在他心尖上,反正是酸溜溜的。
蔺晨习惯似的不理会梅长苏的挖苦,对着萧景琰饶有兴趣道,“不过你和没良心说得好像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你……”
“喂,你有完没完,不是下午还有事吗?还不走?”梅长苏面色不善地打断了蔺晨,怪就怪养病的时候太无聊,大夫又太烦人,害得他说了不少和景琰小时候的事,他可不想听对方添油加醋地复述一遍当时自己口吻中的骄傲与爱重。
“诶我说你,我千里迢迢从英国来,还带赶人的!”
“飞流,送客。”
咬着芋圆的少年唰得一声站起来,一边吃一边认真用含糊的声音说道,“走。”
“一家子什么人啊,大没良心带着小没良心。”看了看手表,蔺晨起身拿起外套。
萧景琰跟着起来伸出手,声音真诚,“不管怎么说,蔺先生,谢谢你照顾小殊。”
蔺晨草草握了握,“好说,祝你早日收了他,省得再祸害别人。”
梅教授不动声色伸腿绊了他一脚,“蔺大夫走路当心,别把人家地板砸个坑出来。”
蔺晨难得回国一次,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梅长苏正好陪着飞流,左右无事,干脆买了张电影票打发时间。
“动画片?”萧景琰挑眉看了看电影票上的超能陆战队,又看了看检票口旁边立着的大白宣传画,不觉头痛。
“别担心,我买的是英语厅。”梅长苏煞有其事地翘起嘴角,“至少从年龄段上能筛掉一群熊孩子。”
萧景琰挺久没来过电影院了,商业流水线上打造的大片的确视效炫目,但对于真正见识过战火经历过生死的他而言,绿布上制作出的惊心动魄难免显得平淡浮夸。偶尔看几部剧情片,在家里也能做到,他也从来没什么兴致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单位里对萧检察官的评价十分一致,工作极度完美,生活非常乏味。
那边捧着爆米花的飞流专心致志,萧景琰靠在座椅上感受阔别许久的屏幕光影深深浅浅投射在自己身上,忽而侧身向梅长苏一边低笑道,“好像是不太一样。”
梅长苏闻言一怔,随即回想起方才被他打断的谈话,晦蓝光线在他眼眸中或明或暗,他在电影穿插的Immortals中静止了片刻,然而世界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不朽不亡。
半晌,他轻笑回道,“你的脾气看着可没有以前好了。”
梅长苏同林殊的差别是如此显见,相较之下,萧景琰的改变似乎并不那么起眼。在梅长苏对蔺晨不厌其烦的描述里,景琰仍旧是二十岁青春快乐的模样,他不需要像林殊一般飞杨明亮也依然爽朗美好。
诚然他们的职业会面对残酷与罪恶,却并不妨碍记忆里萧景琰充满生机的模样。那样一副阳光满满的轮廓理所当然与他如今内敛冷冽的气场泾渭分明,这是岁月赋予的沉淀同时也是痛苦遗赠的疮疤。年华令他沉稳成熟,唯有时间与阅历方能酝酿从容,林殊的离开则带走了萧景琰身体里原本充盈的烟火气息。两者重叠磨合,才出现了此刻梅长苏眼前的萧景琰。
冷静与冷漠,高效和单调,细细思考,倒像是本质属性类似的同义词,萧景琰将他们分置在工作和生活的两端,再重新融汇成难辨彼此的模样。他以前从未发觉,也不愿深虑,直到坐在梅长苏身畔重回俗世,才猛然回味起旧日里鲜活爱笑的萧景琰原来竟已相去甚远,这些年的日子干枯脱水当真不逊枯萎的树木,他无奈慨叹,原来感知也是或有能力,仅有林殊在身边时才能足够敏感。
“你的意思是,我看上去比蔺先生想象得要凶神恶煞?”
“我的意思是,蔺晨本来想看看我口中爱脸红爱不知所措的耿直水牛,不成想狭路遇到无懈可击的萧检察官。”
“但似乎对你来说,这些并不是困扰。”
梅长苏似笑非笑,回来后第一次见你,你就是那般仿佛筑起了高高的围障,徘徊良久无路可入。古人云福祸相依,没过一周,难题就意外地被迎刃而解。
“当然,对着林殊,萧景琰永远不会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不是吗?”黑暗中他覆上萧景琰的手,眼睫在色彩与光影地变幻中漂亮地颤动,“不过,即便对于梅长苏,也从来不是困扰。”
他苦恼过如何使萧景琰再次敞开心扉,却从未胆怯,无论萧景琰今夕如何,都不减梅长苏的坦然。
萧景琰反握住那只手,那副让他僵硬板结的生活再度柔软的手指,他借着微湿的汗意收拢掌心,“我也,当然。”
梅长苏沉默回应着萧景琰的一语双关,毫无疑问,萧景琰看似冷漠坚硬的甲胄在林殊面前土崩瓦解,他能轻而易举抚平十年孤独创造的皲裂,羁泊年华后的萧景琰在他眼中愈加挺拔伟岸,他的改变对梅长苏而言,从来不是困扰。
他承认这一点,却无法顺势接纳萧景琰答话中的另一重含义:既然自己的改变对梅长苏来说不足为虑,那么心意相通,即便从林殊成为梅长苏,对于萧景琰也同样不该成为阻碍。
他或许是想说,梅长苏也当然不会是萧景琰的困扰。
精明睿智的梅教授能瞬间罗列出这两者间尖锐的不同,用以支持他的否定,一时垂眸哂笑尽管自己长了不少年岁,但在制造麻烦这件事上相比林殊仍然不遑多让。
距离之前拜访萧选夫妇已经过了不长不短的两周,他们像普通情侣一般,上下班互相接送,偶尔去超市买水果和牛奶,回到家煮林静包的冷冻水饺。一切似乎都随着缓缓下滑的温度沉入无可挑剔的平静之中。
梅长苏是一个聪明人,不论什么样的难题,十四天也足够他琢磨出答案。
有道是,欲明人者先自明,也许是对景琰的直白坦率很好的解释。他领悟到对方的初衷,与其迂回遮掩,不如落落大方,用最自然的行动潜移默化地表达萧景琰对梅长苏的接受。
梅长苏有时会痛恨自己如此热衷将事情复杂化,明明只要沉溺与此中不再挣扎,幸福便唾手可得,他却偏爱搅起波澜。萧景琰对梅长苏最纯粹的认可,或许是他心中最接近利己与利他极限的偏执,为了林殊不可一世的骄傲,为了不令萧景琰委屈求全。
而萧景琰选择的处理方式,意外地将他拖出之前身陷的怪圈,不惜将梅长苏的软肋展示出无限的细节,他不由自嘲,自己的的确确一个极度较劲的人。
晚上萧景琰陪梅长苏将飞流送回酒店,梅教授再三保证明天来接飞流,让他好好收拾行李,才安抚住了不情不愿的少年。
“你比年轻的时候有耐心多了。”送飞流到房间才回来的梅长苏拉开车门钻进来,萧景琰评价道。
“别提绑豫津的黑历史啊,不是我年轻的时候没耐心,是豫津没有飞流可爱听话。”梅长苏边扣安全带边反驳道,而后又转向萧景琰,口气随意,神态却认真,“换个地方,我们聊聊。”
最后他们回了萧景琰家里。
萧景琰将温水推到他面前,坐到沙发的一边,“想聊什么?”
梅长苏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梳理思绪,直到他锁定一个理想的起点,他拿出那个曾经在厨房里被萧景琰撞破的塑料药盒,打开放在茶几上,迎着萧景琰困惑的目光,平静地介绍,“硫唑嘌呤和他克莫司,这两种是抗排异用的。”他又指了指另一边,“这个没那么厉害,维生素。”
萧景琰的视线从药盒里的胶囊药片重新回到梅长苏淡然的面庞,“小殊,你想说什么?”
“对于器官移植患者,免疫排斥类药物很可能需要终生服用,甚至有可能要承担由此带来的肝肾毒性。”
萧景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等待着他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想听到的内容。
“我想说的是,景琰,你说服自己接受梅长苏,可是你也许并不完全清楚你究竟接受了什么。”梅长苏淡淡笑道,“畏寒怕冷,精力活力和以前天壤之别,熬夜久一点儿,躺在床上好像都能听到内脏的活动声。”
其实梅长苏的身体已经调养到相对稳定的状态,然而此刻他就是企图将一切不完美的地方捏碎成颗粒摆在萧景琰面前,让他清晰可见。林殊曾经一直极力避免如此,因为对着最心爱的人这般坦白脆弱,似乎总带着令自己厌弃的摇尾乞怜的味道,好像袭击着爱人柔软的心房,让这头傻乎乎的水牛根本无法硬起心肠决断。
可现在梅长苏却顾不上这一点了,他不能忍受让萧景琰以为自己能够拥抱一个破碎的林殊,然而实际上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能够理解的千疮百孔要破碎得多。或许正是萧景琰的煞费苦心温柔容纳,让他在温暖感动之余胆战心惊,害怕从前的感情蒙蔽了萧景琰的眼睛,令他不清不楚就急于牵过一个并不完美的梅长苏。
“所以你觉得,我所做的都是徒有其表,根本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决心,去陪伴梅长苏度过余生吗?”
他依然能敏锐地捕获萧景琰隐隐的怒气,梅长苏艰难地解释,“不仅是身体,苏哲做过三年的卧底,梅长苏看世界的方式不像林殊那么纯粹,这些都……都需要花时间去磨合。我不希望你太着急逼着自己向前,以致做出将来会后悔的决定……”
直到萧景琰胸膛剧烈起伏,居高临下地看着梅长苏,他才回过神来,确实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把人扑倒在沙发上了。
他方才说什么?后悔?他萧景琰这辈子最大的后悔就是十年前没有和他一起奔赴那间爆炸的仓库,就因为那一段岔路的分离,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他不是没想到过小殊会有这样的担忧,可他就是无法收敛所谓的急功近利,梅长苏对两人进展的犹豫,对自身的迟疑都使萧景琰焦灼如沸。
被强行压制的焦虑在秒针跳动的这一下喷发,夹杂着下午莫名的酸意让他既鲁莽又快意地做出反应。
“我从来没发现,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萧景琰攥着他的手腕,声音低哑中透出恼怒,和刻意掩饰的委屈。
说来倒也奇怪,没有留宿,没有亲吻,甚至连牵手都不多,这段日子他们似乎保有某种默契,在虚无缥缈的心绪难题没有破解前,好像彼此都不急于沉沦更近在咫尺的亲密,但是忽然间,这种共识就轰然倾覆了。
梅长苏在沙发上微微偏头,仰视着萧景琰,他的神色肃然剑眉星目,要是其他人见到萧检察官这幅样子,难免战战兢兢。可惜梅长苏不是旁人,那股气势汹汹于他也不似威压,反倒教他的纠结一时退却,不得不专心凝望好像是被自己惹得炸毛的萧景琰,“梅长苏不是悲观主义者,但确实在一些事情上容易持消极情绪。”
萧景琰对梅长苏眉眼微扬、连带音色都不见慌张的模样有些愤愤不平。他抓着对方的手腕不放,目光对视间犹如对垒,却偏偏定格一副微妙又情色的姿势。
TBC
不,我绝不承认自己卡车,哪里有车,他们就是在沙发上纯聊天而已~~~
药物是百度的,各位看官请勿深究